第6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紀安寧剛搬到那邊去時被這張敗類糾纏過,她防備心重,從來沒讓對方近過身,見到了也躲著走,兩個人沒多大交集——至少在紀安寧看來是這樣的。

  可惜那張敗類似乎不這麼認為,一直在跟別人說:“還在那裡假清高,沒結婚生了兩個小孩,誰知道是不是給人當二奶的?”“她帶著兩個孩子,有人肯娶她就不去了,拿什麼喬?”“我?我可沒想著要娶她,我不敢要這種一看就不安份的女人。”

  當著紀安寧的面,這張敗類卻是殷勤備至,每每撞見了都死皮賴臉地湊上來——好在紀安寧人緣好,總有人暗暗把聽到的那些話說給她聽。

  獨自帶著孩子生活的這四五年裡,紀安寧遇見了許多姚姐、何大壯他們這樣的好人,也遇見了張敗類這種表里不一的傢伙,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活在象牙塔里的軟弱女孩。

  紀安寧朝送花小哥笑了笑,送了他一份宋姨做的點心,抱著花進了屋,先把客廳和房間的花換掉,才帶著新買的花瓶和鮮花去敲傅寒駒的書房門。

  傅寒駒正坐書房裡處理工作上的事。聽到敲門聲,他頓了頓,抬頭看去,只見紀安寧推開了門,從門fèng里探進顆腦袋來:“我買了花,給你書房裡也放了些。”

  傅寒駒晚上會把文件帶到隔壁房間去,並不經常呆在書房裡,書房這邊的風格以暗紅和暗黑為主,看起來冷冰冰的,一股子老幹部氣息。

  紀安寧抱著花和花瓶進了書房,把花瓶擺在書桌一角,又把不同的鮮花搭配著插好。等紀安寧忙活完,才發現傅寒駒已經把手裡的文件放下走到她身後。

  紀安寧轉頭問他:“這樣好看嗎?”

  傅寒駒看著紀安寧亮亮的眼睛,湊過去親了親她細細長長的眼睫,夸道:“好看。”

  紀安寧臉一紅:“我是問你花好不好看!”

  傅寒駒說:“我也是說花好看。”他湊在紀安寧頸邊嗅了嗅,聞到了淡淡的花香,那香味像是纏在她的發上,又像是纏在她的頸邊,讓傅寒駒想要埋得更深。傅寒駒一本正經地評價,“也很香。”

  紀安寧連耳朵都紅了。她轉過身,伸手抱住傅寒駒精壯的腰,覺得那像烙鐵一樣燙手,讓她臉紅心跳之餘又沒捨得縮回手。紀安寧要比傅寒駒矮一些,得仰起頭才能親到傅寒駒,她小小地踮了踮腳,生澀地往傅寒駒唇上親去。

  傅寒駒怕嚇退紀安寧難得的主動,沒立刻反客為主,而是由著紀安寧慢吞吞地摸索著親來親去,直到紀安寧耳朵越來越紅,他才接過主動權,向紀安寧討了一個真正的吻。時間還早,傅寒駒還沒想著把紀安寧帶到床上去,他咬了咬紀安寧紅得要滴血的耳朵:“我們今晚看電影去吧。”

  紀安寧一愣。

  傅寒駒說:“今天遇到那一家三口,那對夫妻說他們是看電影認識的。”他注視著紀安寧,“我們還沒去看過電影。”

  紀安寧心臟連跳了幾下,點頭說:“好,我們去看。”她想了想又說,“下次我們帶念念他們一起去。”

  “好。”傅寒駒沒意見。

  紀安寧去紀念他們那邊看了他們一會兒,才拉著傅寒駒偷偷摸摸地出了門。兩個人少年時沒人管著都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如今有了兩個孩子,感覺倒是要背著小孩偷偷去約會。

  秋天的夜晚晚風很涼慡,徐徐的風吹過來,吹得人心曠神怡。紀安寧轉頭問傅寒駒:“你開車嗎?”她突發奇想,“不如我們坐公交過去吧?”

  傅寒駒點頭:“也好。”

  自從確定了上班路線,紀安寧也不常常坐公交,出門基本靠地鐵。她拉著傅寒駒走到公交站,站點旁邊的銀杏樹葉子全黃了,隨風飄了幾片,被卷到了她們這邊來。

  傅寒駒見有一片落在紀安寧發上,抬手替她取掉了,若無其事地轉頭看向魚貫入站的公交。這會兒已經過了上下班高峰,等在站台的人不多,公交上的人也不多,不一會兒,她們要等的車就過來了,車上也空蕩蕩的,只有兩三個學生模樣的人坐在後排聽歌。兩個人上了車,紀安寧取出零錢投了,拉著傅寒駒找靠窗的座位坐下。

  紀安寧好奇地問:“你坐過公交嗎?”

  傅寒駒對上紀安寧亮亮的眼睛,許久沒有回答。等紀安寧眼底多了幾分疑惑,他才開了口,只是他沒回答紀安寧的問題,反倒問起另一件事:“今天你見了葉家老三,他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

  紀安寧一愣,沒想到傅寒駒這麼敏銳。紀安寧知道傅寒駒是驕傲的,如果知道她從葉家老三那裡聽說了他生過病的事,也不知會不會認為她是在同情他。

  她在同情他嗎?不是的,紀安寧很清楚,她聽到葉家老三說起傅寒駒曾經去國外治療,心裡湧上來的只有難受,並不夾雜著同情這種情緒。哪怕她對傅寒駒的信賴崩塌過,她也從來沒有恨過傅寒駒。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能感受到他們有著相似的渴望——渴望擺脫過去、渴望擺脫厄難、渴望擁有新的生活和新的未來。

  傅寒駒做得很好。

  他沒有被他母親的偏執和他父親的惡意困住,成長成了許多父母口裡的“別人家的孩子”,所有人提起傅寒駒都是讚不絕口。

  她想要向傅寒駒靠攏,想要成為和傅寒駒一樣出色,想要和傅寒駒一樣能夠面對所有痛苦和磨難。

  她從來沒想過傅寒駒也會失控。

  她從來沒想過傅寒駒也會有無法堅持的時候。

  紀安寧伸手握住傅寒駒的手掌,眼裡映著車窗外閃爍不停的街燈,亮亮的,又透著難言的堅定:“對,他和我說了你在國外治病的事。”她停頓了一下,想要問問傅寒駒現在怎麼樣了,又把話咽了回去。如果傅寒駒不想告訴她,那她先不問,等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一些,傅寒駒一定會把一切都說給她聽的。

  傅寒駒開口說:“我坐過公交。”

  紀安寧愣了愣,對上傅寒駒幽沉的眼睛,把傅寒駒的手握得更緊。

  傅寒駒說:“從國外回來以後,我靠藥物堅持了一段時間,發現情況並沒有好轉。事實上在母親去世後就漸漸有了苗頭,我始終覺得世界是灰色的,沒有任何色彩,也沒有任何值得我高興的事情。”他回握紀安寧的手,“後來你來了傅家,你所看到的世界好像和我完全不一樣。你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邊,和我說起你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比如坐在巷口的老太太毛衣織得很好,有六七個孫子孫女,年輕時愛唱戲;比如去學校要經過的長橋上的獅子大多是成對的,只有幾隻孤零零;比如春天來了,花園裡多了好幾種鳥。”

  紀安寧臉色微紅。

  聽傅寒駒把自己說過的話複述出來,她才發現自己以前絮絮叨叨,幾乎都是在沒話找話,壓根不會挑傅寒駒感興趣的話題,怪不得傅寒駒很少回應她的話。

  紀安寧說:“你那時候是不是覺得我很吵?”

  傅寒駒說:“對,我那時候覺得你很吵,有點煩。”他坦然承認,“可是看到你和別人走得太近,我又非常在意。我沒有發現那種在意是扭曲的,扭曲到不正常的程度,一直放任自己把你困在身邊。”

  紀安寧安靜下來。

  傅寒駒接著說:“可是你不開心。”他把目光轉向窗外:“你開始不怎麼說話,總是安安靜靜,好像隨時會消失。這種感覺讓我更加煩躁,於是我變本加厲地控制著你不讓你與別人接觸。”

  紀安寧手心微微滲著汗。

  傅寒駒說:“後來你逃了。”他感受到紀安寧手心的濡濕,語氣緩了緩,“我終於意識到那不正常。那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那種想要把你困在身邊哪裡都不讓你去——那種覺得哪怕給你再多東西你也會背叛我、離我而去的感覺,是不正常的。”

  紀安寧安靜地握著傅寒駒的手。

  傅寒駒說:“後來我想看看你眼裡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他頓了頓,“我邊接受治療,邊試著做一些我以前不會做的事,比如坐在你常坐的位置上,看看你平時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紀安寧鼻子酸酸的:“我、我不知道。”她也曾經很難過,但她有紀念和紀禹陪伴,沒有太多時間去痛苦難受。

  傅寒駒說:“我知道。”

  紀安寧看著他。

  傅寒駒說:“我知道你從來都很心軟,如果你知道你一定會留在我身邊,陪我面對所有事。”他收緊手掌,“但是那不是你該承受的,也不是你該面對的。那時候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也給不了你需要的東西。”

  紀安寧想要說點什麼,公交卻突然報出他們要去的站點。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