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紀安寧回過神來,抱歉地朝蕭穆陽笑了一下:“對不起,我可能有點不適應這種場合。”

  蕭穆陽夸道:“你已經做得很好。”

  蕭穆陽這句話並不是違心安慰紀安寧。從在醫院與紀安寧接觸開始,他就感覺紀安寧有良好的家教,氣質和談吐都頗不普通,一雙兒女也教養得很好。這樣的女人不像是孤苦無依的單身媽媽,倒像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子。

  這次慈善晚會更是印證了蕭穆陽的猜測。

  至於紀安寧為什麼會獨自帶著兩個孩子生活,蕭穆陽無意深究。也許她是與家裡鬧了矛盾,也許她丈夫職業比較特殊不能經常回家——每個人都有自己隱秘的一面,他們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何必深究到底?

  蕭穆陽先帶紀安寧去把禮服換了、妝也卸了,才讓司機把紀安寧送回住處。

  紀安寧租的房子不算特別好,但交通方便,環境也清幽。一樓的花店還開著,老闆娘姚姐正在收拾,聽見車子停下的聲響抬眼往外看,恰巧看見紀安寧從豪車上下來,溫溫文文地和車上的人道別。姚姐愣了一下,不由多看了幾眼,等紀安寧一個人上了樓才舒了一口氣。

  她就知道這姑娘會有好姻緣,這不,頭一次有人送她回來就開著這麼好的車。開車的好像是個司機,正主坐在後面,隔著車窗,只能看個大概,但也看得出是個年輕才俊。爭氣!讓那些在背後嚼舌根的人嫉妒去!

  紀安寧不知道自己被姚姐夸“爭氣”。已經十點多了,她牽掛著紀念和紀禹,三步並兩步地上了樓,掏出鑰匙開門。紀念和紀禹好像已經睡了,臨時保姆在客廳打盹,她就住在附近,走幾分鐘路就到了,晚一些回去倒不成問題。聽到開門的動靜,臨時保姆警覺地睜開眼,見是紀安寧回來了,馬上和她說起紀念和紀禹的情況,直誇他們乖巧聽話。

  紀安寧謝過臨時保姆,給她結了錢,送她到門口。也許是紀安寧給錢夠慡快,臨時保姆給她留了個電話,說自己姓李,就住在前面幾棟樓,以後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她,這樣可以免了中介費,就算她沒開空也可以介紹附近的人過來。

  紀安寧禮貌地存了電話,心裡卻對直接找人不怎麼放心,家政公司那邊好歹有完整的資料和身份證明,主頁上還有各種服務評價。隨便找的話,誰知道對方有沒有問題呢?

  事關紀念和紀禹,紀安寧永遠是謹慎小心的,哪怕多花點錢也要保證安全。

  紀安寧洗漱過後,轉到兩個小孩的房間。兩小孩才四歲多,看起來卻已經習慣獨自睡覺。紀安寧有些愧疚地坐到床前,伸手幫紀念理了理額前的發,又替紀禹掖了掖被子。

  靜靜地注視著兩個小孩許久,紀安寧忍不住對著微微昏暗的房間開口:“如果你們爸爸……”話到了嘴邊,紀安寧又把它咽了回去。紀念和紀禹才四歲啊,讓他們來選擇太殘忍了。別人都有爸爸、有媽媽,為什麼他們只能選一個呢?紀安寧手顫了顫,輕輕地落在床邊,感受著孩子身上傳來的溫熱。

  小時候她和父親到處流浪,每天都很快樂,不知道什麼是貧窮,不知道什麼是難過,走到每一個地方都陪著父親在紙上塗塗抹抹,好像能在紙上抹出一個大大的世界。後來她跟著母親到傅家,母親一看到她畫畫就會歇斯底里,最後還怒氣沖沖地把她的畫筆和油料都扔了。她沒有哭,只是也沒再畫畫。她想,母親應該是愛過或者愛著父親的吧,要不然怎麼看不得她畫畫呢?

  如果當時讓她自己選,她會選擇父親還是母親?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她卻和母親走了。她在父親生命走向盡頭的時候,和母親離開了,從南飛到北,從故土到異鄉,從窮畫家的女兒到富家翁的繼女。

  父親在病床上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聽說他走得很平靜,沒有傷心,沒有遺憾,甚至還對著窗外的秋色畫了一片金黃的樹林,很美。那位父親的老友對她說,她父親最喜歡的一句詩就是“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能在看得見秋天的窗前死去,他很高興,一點都不難過,也一點都不寂寞。

  父親替她選擇了富足而優渥的未來。

  她選擇順從他的選擇。

  紀安寧感覺臉頰上一片溫熱。她抬手擦掉臉上的眼淚,逃似也地離開兒女的房間,關上房門,深深地吸著氣,想把淚水堵回去,卻怎麼都堵不回。她不想替紀念她們選,也不想紀念她們自己選,她希望可以就這樣簡簡單單、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

  在紀安寧關起房門的一剎那,床上的紀念睜開了眼,轉過頭,對上了弟弟紀禹無措而慌亂的眼睛。

  第12章

  平時都是紀念和紀禹自己睡,房間裡只有小夜燈亮著,昏昏暗暗的,只勉強能看清彼此的眼。對上紀禹潤cháocháo的眼睛,紀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你想要爸爸嗎?”

  紀禹猶豫了一下,想到平日裡去幼兒園別人都有爸爸,就他和紀念沒有,心裡有些難過。剛才聽到媽媽提起“爸爸”的時候,他差點就睜開眼睛拉著媽媽追問了,若不是被姐姐死死拉著,他肯定就會問出口——

  他們的爸爸到底是誰呢?爸爸為什麼不要他們呢?是不是爸爸不喜歡他們,才拋棄了媽媽和他們?

  紀禹挨在紀念身邊,軟乎乎的頭髮耷拉著,有點沒精打采。他紅了眼眶,小聲說:“想要。”別人都有的,為什麼他們沒有呢?有了爸爸,媽媽就應該不用那麼辛苦了吧?要養大他和姐姐得花很多很多錢呢!

  紀念坐了起來,接著小夜燈黯淡的光芒嚴肅地看著紀禹。她性格完全不像紀安寧,腦袋也想得比別的小孩多。她盯了紀禹很久,才說:“如果想要爸爸就不能要媽媽了呢?”

  紀禹呆住。

  紀念說:“剛才媽媽一提起爸爸就哭了!這說明她是在擔心那個我們沒見過的爸爸會把我們給帶走。‘爸爸’可能比媽媽有錢很多、比媽媽厲害很多,但媽媽不想和他在一起。如果我們想要‘爸爸’,就不能跟媽媽在一起了。”

  紀禹害怕極了,眼淚唰地掉了下來:“那我不要了!”他哭喪著臉,“我不要爸爸了!”

  紀念板起臉,嫌棄地說:“別整天哭,醜死了,你可是男孩兒!”她看著用力吸著鼻子不敢再掉眼淚的紀禹,認真分析,“因為你是男孩子,所以如果‘爸爸’真的要帶走一個孩子的話,應該會考慮要你。你放心吧,要是‘爸爸’真的把你要走了,我和媽媽會去看你的。”

  紀禹眼淚又唰地一下掉了下來。他腦袋一扭,屁股一擰,背對著紀念,小小的肩膀一聳一聳,卻又怕打擾到紀安寧休息,咬著被子不敢哭出聲來。

  紀念見紀禹背對著自己直哭,有些無措,不由笨拙地安慰:“你想想看,媽媽這麼笨,你也這麼笨,你留下的話日子肯定很艱難。我就不一樣了,我可以監督媽媽不要亂花錢……”

  這種安慰顯然只能起到反效果,紀禹聽後哭得更凶。

  太過分了,他不要理姐姐了。他才不要爸爸,他才不要離開媽媽身邊,他要一直一直和媽媽在一起。他再也不要理姐姐了!

  紀安寧半夜醒來,到孩子房間看了看,發現兩個小孩背對著彼此熟睡,中間隔得老遠,睡在外面的紀念都快掉下床了。她輕輕把紀念往裡挪一些,卻發現紀念眼睛紅紅的,不知什麼時候哭過。紀安寧俯身親了親紀念的額頭,心裡酸酸的。這孩子看著早熟,有時還是會偷偷傷心難過的啊!

  第二天一早,紀安寧做好早餐,紀念和紀禹都乖乖洗漱完出來了。姐弟倆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平時最黏著紀念的紀禹悶不吭聲地喝粥,一句話都沒和紀念說,一雙眼睛更是突出,腫得跟核桃似的。

  紀安寧昨晚只注意到紀念眼睛泛紅,看到紀禹兩隻眼睛都哭腫了,嚇了一跳,等紀禹喝完一碗粥才關切地追問:“禹禹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紀禹忍了一早上,對上紀安寧滿是關心的目光後終於忍不住了,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張開軟乎乎的雙臂緊緊抱住紀安寧,哽咽著說:“我不要走!我不要爸爸!我要和媽媽在一起!”

  紀安寧愣住了。

  紀禹抽噎著把紀念的話複述出來,哭得更加傷心:“我不要理姐姐了,我再也不理姐姐了!”

  紀念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紀禹撲在紀安寧告狀和哭訴。其實她和紀禹是沒得選的,他們大人做決定怎麼會關心他們的想法。要是讓那個“爸爸”選的話,那個“爸爸”肯定會選弟弟,因為弟弟是男孩子;如果讓紀安寧選的話,紀安寧肯定也會選弟弟,因為弟弟那麼會撒嬌,會撒嬌的軟乎乎的小孩才討人喜歡,她這樣的小孩是最討人厭。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