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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自己出魔界無望,善善很絕望。絕望醞釀地久了,縱是善善這樣自制力極高的人也忍不住了。

  那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通往鑄幣城的路上人跡罕至,善善沉著臉走著。

  鑄幣城不大,都是些低矮的建築,青磚白瓦,鼎沸的人聲在夜晚失了蹤跡。看守的妖靈在夢的掩護下安心睡眠,一切都是靜的!

  善善脖子裡泛著隱隱的紅光,只見他把一塊渾圓的玉佩從脖頸處掏出,屆時,妖嬈的紅光如同嗜血的眼睛,急不可耐地想要世人都知曉它的不安。我聽見善善清晰地唱頌,不過,他是在歌唱。我不明白他施了怎樣的法術,竟然讓歌聲也能實體化,那些美妙的音符由他口中輕輕吐出,成了有著月輝般光澤的絲線。一絲一縷地纏住血色的玉佩,然後,整個鑄幣城開始不安地震動。善善那寫著冷笑的臉頰和渴血的眼睛讓人觸目驚心,也讓我不寒而慄。他瘋了,他要毀了整個鑄幣城。

  屋宇在哭泣,不少人從酣眠中醒來,睜著睡眼出來看個究竟。善善帶著多年隱忍釋放後的快慰,等候鑄幣城的消亡。

  他瘋了!

  我跟著他一起瘋了!

  下意識地一把推開他,縱身躍上城池的最高處。舉起我平時礙於威力太大而不常使用的叱吒之錘,凌空對著城池重重地捶下,城池應聲而倒,雷霆般的轟鳴之聲讓我自己都無所適從。錘擊擦出的巨大光芒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很多人看到了我盛光下那張大笑的臉。

  天在晃,地在動,鑄幣城完了!

  “去和五月說,是我的意思,放你走!”做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狀做不在意地拍了拍善善的肩膀。

  他不做聲,顯然還沒有從突發的異變中回過神來。

  “還有,對不起!”

  滿不在乎地甩了甩袖,揚長而去。

  鑄幣城是魔界的心臟,是父的心血。按照父那公私分明的個性,無法預計等待我的會是怎樣的懲罰。

  父對我還是仁慈的,罰得比我想像中輕多了。

  十年,我被定在魔界行人最多的大道上,任千人踩,萬人踏。無數的腳印落在我身上,我覺得幸福,因為我沒有嗅到梨花的香味,他,大概走了吧!

  十年之後,父來接我。

  他抱著我好久,說我真輕,都沒有分量了。

  我笑,“要不換你來試試?”

  “你怨我嗎?”父給我換了件乾淨衣裳,我看見從我身上換下來的那幾塊破布頭,風一吹就散了。

  “如果當初在這裡受罰的是善善,你也會這麼痛心嗎?”

  “不會。”

  “值了!”

  ☆、歸途

  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兩百年光陰匆匆,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蓮神破開了蓮池的結界,解開了束縛了我兩百年的桎梏。那一刻,我的心像鳥兒一樣自由。

  “你走吧。”隔著一道水的屏障,蓮神沙啞著聲音道。

  “您多保重,再見。”

  “你也是。”

  走在回家的路上,正是黑色的夜。月兒彎彎的,不知道又為誰瘦了。星光很黯淡,若隱若現地閃爍。上堯不愧是連修羅都喜歡的地方,很美。

  岸邊的蘆葦,是夜活潑的靈魂。蘆花飛揚萬點,如霓裳翩躚。淒迷地一低頭,引得水波痴纏流連;

  低空的螢火,是夜靈動的舞者。螢火明明暗暗,如凌亂的寒星。不經意地一轉身,引得千紅羞赧地展顏;

  曼珠沙華,花開遍地。

  這種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於弱水彼岸,無莖無葉,絢爛緋紅。

  佛說彼岸,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欲無求,是一個忘記一切悲苦的極樂世界。

  我不清楚那些用鮮血歌唱的曼珠沙華是否已得到救贖,但上堯與止宮遙遙相望,我清楚,它的彼岸就是我想了很久、盼了很久、等了很久的極樂。那會是我的一方淨土,不再會有悲傷,不在會有欺騙,不再會有鏡花水月般虛幻,那扇大門開了好久,我這隻疲倦的飛鳥也該歸巢了!

  出了上堯就是通向“止”的大道。不長的一段路,走了好久。我回憶起第一次被修羅帶著去上堯也是走的這條路。那時,他走在前,牽著我手,淡淡地朝魔界眾人微笑。有些後悔,當時要是安然地和他並肩站著,那該是多美好的一幕。

  今天似乎是個特殊的日子,沿路有很多妖靈手持著白色的蠟燭,神情肅穆。叫賣天燈的妖靈忙得絡繹不絕。抬頭望天,有很多五顏六色的天燈在天空中或搖搖欲墜或愈升愈高。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賣天燈哦,天燈……”

  “多少錢一盞?”

  “十銀。”

  “什麼?十銀,你搶錢啊?你不知道自從公子長安把鑄幣城砸了以後大家銀錢都不富裕嗎?”

  “沒錢,沒錢給我滾一邊去,別妨礙老子做生意!”

  “切,知道老子是誰嗎?告訴你,老子是塑人堂出來的!”

  “我管你哪裡出來的,沒錢?哪涼快哪呆著去吧!”

  “哼,你個下賤妖精,要是擱在以前……”

  買賣人的對話還在繼續,更多的天燈升上了天空。傳說,天燈具有神奇的靈氣,只要將心愿寫在上面,隨其冉冉沒入蒼穹,對著星星默念心中的願望,心愿就一定會實現。

  小販的錢收到手軟,喜滋滋的。許是看他真的好久了,竟然被他發覺了。他收拾了一下,帶著滿載而歸的喜悅向我走來。

  “小娘子,你也要一個嗎?”

  “可是我沒有錢。”

  “沒關係,就剩這一個了,送你吧!”他很大方的把一個紫色的送到了我的手裡,我掂了掂,有些沉。

  “真是謝謝你了。”我笑了笑。

  “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附耳過去,聽見:“其實那些天燈的傳說都是我的祖輩編造出來的,對著天燈許願根本就不會靈驗。你看那些人,真傻!”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轉而問:“為什麼很多人都舉著白蠟燭?”

  “嗨,那還不都是公子長安惹出來的!那位公子也不知是怎麼了,特別喜歡在晚上點白蠟燭。公子尚少,靈力卻是出奇的深厚,被定在大道上被人踩了十年硬是更沒事人一樣,魔界的很多後輩都很崇拜他,熱衷於模仿他。這不,魔界現在的白蠟燭都快賣瘋了……”小販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後面的話我沒聽進去,我的腦子裡只是迴響著:長安被定住任人踩踏了十年!他犯了什麼錯,修羅要這樣處罰他?

  小販見我沒興趣聽他說話,丟給我一支筆,自行離去了。

  攥著那支筆,突然也產生了想寫點什麼的衝動。思忖了再三,工工整整地在上面寫上:

  天鵝湖畔鳥飛絕。良去一點雙人伴。雙木非林心相印。您若無心自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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