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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去,少來煩我。”我逃也似的關了門,不願再看到門外的兩人。

  ☆、長安篇2

  今天是八月十五,父說是個賞月的好日子。

  晚上,大家齊聚一堂。父,如願,我,離大人,貓大人把不大的桌子坐滿了,而且,善善也來了。止宮好久沒來過那麼多人了。

  父今天興致很好,親自下的廚。我無法理解他這樣的行為,魔界的人根本沒吃飯的必要,他幹嘛總愛一個人在庖廚間流連?不過父的廚藝很好,光是看著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六個人,七隻碗。

  父對面的位子空著,只有一碗米飯飄著熱騰騰的香氣。

  “姮,吃飯了。”父自言自語地說。

  大家在席間談話,只有如願吃得一臉陶醉。看著粘在她臉上的米粒,我惡意地過去捏捏她的臉:“胖丫頭,吃不死你啊!”

  如願嘴上不停,卻在桌底下狠狠地踩了我兩腳。我抬起手想要在她頭上敲兩下,剛好對上了善善的目光。他的眼眸像沉靜的大海,我收了手,轉而盯著他的眼睛看。

  “善善,怎麼不多吃點?”父親手為善善加了勺羹湯。

  “這碗好像比以前的大了,都吃不完。”

  “姮有個習慣,無論食具是大還是小,從來只要一碗。我察覺之後,就把食具都換了。”父娓娓地解釋。善善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席間貓大人的臉色不大自然,離大人時不時會給他加點菜,可是那些菜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又回到離大人的碗裡。

  “貓大人,這道是貓哭老鼠,菜里的老鼠和貓都是我親手抓的。您老也給我個面子,多吃兩口啊!”我壞壞地朝他笑。他嚇得把碗推得遠了好些,一臉驚恐的樣子。

  “長安,就不能學學你善善哥哥,那麼大了脾氣也不知道收斂一點。”父出面斥責了我。

  “苟不教,父之過。”我還蹬鼻子上臉了,接著跟父鬧。

  “父親,我想搬到外面去住。”善善斟酌了一番,從一開始他就表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原來是為了這事。

  “好。”父很痛快地應著,“別忘了常回來看看就行。”

  看得出,善善很高興,沉靜的眸子裡泛出粼粼的波光。但那亮晶晶的目光刺著了我的眼,越想越覺得愈發不受用起來。

  貓大人走的時候,悄悄地把善善支到了一邊。好奇心地驅使下,我尾隨著他們,風吹破了低沉的聲音,我什麼都沒聽到。

  鬼使神差地溜進善善的房裡,對於如何用最快捷安全的方式潛進善善房裡我已經輕車熟路了。善善過了好一會回來了,開始整理他的行李。他的東西不多,幾件穿舊了的衣裳和幾本不知所云的天書。整理完東西,他開始對著遠處的一間宮殿發呆,最近他常常不明所以地發呆,也鮮少和我說話。那是父住的宮殿,亮著燈火。

  父對善善很好。只要善善開口,無論什麼,父都會辦到,這點甚至讓如願都很嫉妒。善善也會犯錯,可父從來不會斥責他。按常理推,父的縱容只會讓善善養成囂張跋扈的脾氣。但奇怪了,善善不但沒有驕縱,即使是對著貓大人他們都是一副謙恭的模樣。難道父就是看上了他的不可思議的彬彬有禮才對他那麼好的?

  善善被叫做小梨花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長得很柔美,性格也像女子。沒人在場的時候,他總是一副多愁善感的姿態。花開了,葉落了,水漲了,雲飄了,一些細微末節的小事就會牽動他的情緒。可一旦有人靠近,他就會立馬掛上他那春風拂面般的笑容。我討厭他這樣的虛偽做作,就像小時候明明知道我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卻硬是緘默不語一樣,把什麼事都藏在心裡。我希望他做一個真正快樂人!

  善善住在止宮的日子,我沒少惹他。我會偷偷藏他的東西,會有意無意地作弄他,會到父跟前搬弄是非說些無中生有的詆毀他的話。這些粗鄙的把戲我想他是看在眼裡的,可是那傻子硬是成全我似的配合著我。他不生氣,他會望著我安靜地笑,像個畫裡面沒有靈魂的木偶。

  不過,有次是個例外。那日見他在太陽下打盹,心血來潮地想偷襲他一下試試他的身手。沒成想,我只用了三成靈力,他就沒有連招架的餘力都沒有了。原來,他也這般的不堪一擊。他的臉色不好看,力不從心地對我笑,說:“果然有乃父之范。”我見不得他那種經不得風雨的脆弱樣,沖他又是一拳。

  善善注視著父殿裡的燈火,我躲在暗處看他,心想:“善善,你是厭倦了在人前的強顏歡笑,想要展露所有的真實才決定搬走的嗎?如果是那樣,那我絕不挽留你。”

  善善搬走後沒幾日,我尋了個空溜出去看他。他的別院很隱秘,但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善善這口好酒還是被有心人探聽出來了。我去的那日,他家門口圍了左一圈,右一圈,里里外外又一圈的小姑娘。都是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身上的脂粉香氣老遠就能嗅到。善善一百五十多歲了,他成年了,也的確有談情說愛的資格了,沒準再過幾年,他身邊就站著新人了。念及此處,只覺心裡堵得慌。哼,那些庸脂俗粉,怎麼配得上我的小梨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潛進他的新家,依然沒有一絲阻礙。

  善善家不大,我很快就找到了他。他正悠閒地泡在池子裡,大夏天的,游水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是個用功的人,此時此刻也不忘拿了本書在手中翻閱。他看書很認真,我看他也很認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默默地留心起他的一舉一動了。當書頁的最後一頁被合上,善善緩緩起身準備出來了。池子裡的水劇烈地晃動了幾下,與碧色的水糾纏的黑色的靈動的東西,竟然是條玄色的魚尾。我驚異地抬眸,善善的下身,竟然是條魚尾。

  腦子裡只閃過一個念頭:只有冥海的鮫人才會有魚尾!

  善善是鮫人!

  我呆愣地定在原地。我記得父曾說過,他愛這世上的一切,唯獨冥海的鮫人是他所不喜的,他們愛撒謊,還會給醜陋的謊言穿上美麗的衣服。受了父的影響,我對鮫人也沒有好的看法。當我把所有的思緒理清,善善已經衣冠整畢,他側臥在躺椅上又開始看一本新書。我的視力很好,隔了好遠還是看清了那書的名字:鮫人雜談錄!

  我怒不可遏地衝到他面前,嘶吼著:“看書看書,你就知道看書,我都來了那麼久了你都看不見,你是瞎了嗎?”

  看到我,善善很意外。他從軟椅上坐起,想招呼我坐下。而此時的我只對他手裡緊緊攥著的小冊子耿耿於懷。一把從他手裡把書奪回來,尖尖的指甲劃破了他的皮膚,有血腥的味道瀰漫開來。我賭氣般的把書撕成一頁一頁的,然後當著他的面再一頁一頁地燒掉。跳動的火苗在我跟前翩翩起舞,讓我產生了很大的快感。善善沒有反抗,靜靜地看著那些書頁變成灰燼飄向遠方。他的眼神依然古井無波,他淡淡地問我:“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想看看你難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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