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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夕猜思了一會,心道也是。反正她已經將生死看淡,那倒無需這麼衝動了,說實話,她還是想讓牧容活。除非萬不得已,她也不想雙雙殉情。

  然而這一切的盤算都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大理寺那邊就傳來了消息——

  東廠的人帶著聖旨進了刑獄,隨身攜帶的,還有御賜的陰陽酒。

  ☆、第九十二章大結局(上)

  東廠滴抵達大理寺刑獄的時候,幾個身穿大紅貯絲飛魚服的人率先開道,替換了門口守衛的牢兵。沈安康在他乾兒子的攙扶下緩慢的走進了刑獄,甫一進門,臭氣就嗆得他咳嗽幾聲。

  他乾兒子小名叫福兒,到這個年頭才十六,第一回做這種買賣心裡自然打鼓,四下一瞅沒外人,便壓低了聲試探道:“乾爹,咱們這麼做行嗎?這可是……假傳聖旨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慫樣,讓你跟咱家出來就是長長見識,這還沒到地方,自個兒就先尿褲子了?”沈安康一瞪眼,“你乾爹我自然想的周全,一會等錦衣衛那號子人坐不住了,跑過來送牧容最後一程,到時候還能是假傳聖旨嗎?”一點福兒的腦殼,“你個豬腦子!”

  福兒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乾爹說的對,兒子是豬,是豬!”

  “哼,小馬屁蛋子。”沈安康想想,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那晏清玉還真是鬼機靈,回頭倒要好好利用一番。”

  牧容的牢房在刑獄下層的最南頭,算是比較僻靜的了,皇上有意無意的優待總讓沈安康頗為不安,今日不能致牧容於死地,他日必將被反咬一口。錦衣衛落敗,東廠如日中天,現下不動手,更待何時?等牧容這幫子難纏戶都下了地獄,再上任的錦衣衛指揮使可就是他們東廠自己人了。

  “牧指揮使,別來無恙啊?”沈安康翹起蘭花指,敲敲牢門,面上掛著勝利的微笑。

  這聲音尖尖的,一聽就是那幫沒根兒的。東廠先前來找過幾次麻煩,牧容蹙了下眉頭,寫完“靜”字,這才徐徐撂下筆,“是沈公公啊,有失遠迎。”揚唇一笑,“不知有何要事?”

  他笑的輕快,唇齒間蔓延著一股輕蔑,沈安康看在眼裡格外不慡,早就聽說牧容對宦官持排擠態度,如今死到臨頭還這麼囂張!沈安康輕輕嗤了聲,從琵琶袖中逃出黃絹,板起臉念道,“牧容接旨!”

  瞧見聖旨牧容一愣,徐徐跪下道:“罪臣牧容,接旨。”

  聖旨的內容和他預想的一樣,群臣對他的彈劾現已查實,皇帝念他功勳卓越,開恩留他全屍。這一天還是來了,卻沒想到有這麼快。牧容心中還是掀起了一陣波瀾,不過想到書信大概已經交到了衛夕和君澄的手裡,一霎又釋然了。最擔心的事已經交待好了,他也算了無牽掛了。還好,皇帝只處罰他一人。

  “呈上來罷。”沈安康一招手,福兒就乖乖的端上來一壺酒。

  酒壺是青玉而制,壺蓋雕刻著不知名獸頭,看起來有些猙獰。牧容對它再熟悉不過了,這便是殺人於無形的毒酒——陰陽酒,喝下去無色無味,像白水一樣,沒多時就會被它腐爛腸肚。他用這毒酒處死過許多達官顯貴、皇親國戚,卻沒想到自己也有飲下它的一天。

  世事難料啊……

  他清雅一笑,自己斟上一杯,想也沒想就要舉杯飲下,卻被沈安康抬手攔住。

  “牧大人且慢,咱家一向是心慈仁厚,事到如今,咱家也一直沒為牧指揮使做些什麼,心頭始終有愧,想來想去,就讓手下把南魏公主請過來,送你最後一程,也算了你一番心結。”沈安康笑的詭異,“到了下面,可別再怨恨沈某才是。”

  東廠的人能有那份仁心才怪,不知這是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多謝沈公公。”盯著沈安康那張難以捉摸的臉,牧容心頭有些不安。

  沈安康招呼福兒,“先把陰陽酒扯嘍。”

  “乾爹,這……”福兒僵在那不知該如何下手。

  “猶豫什麼,還不快撤?”沈安康皺起眉頭,言辭間充滿了小人得志的意味,“指揮使上路是鐵板釘釘的事,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福兒咧著嘴笑起來,“乾爹說的對,兒子這就撤嘍。”說罷,弓背蝦腰的端起酒盤子。

  東廠這副為虎作倀的嘴臉早就看膩了,牧容斜斜覷他們一眼,倒也不客氣,隻身坐在凳子上。他佯作鎮定,微揚下巴,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氣韻,沈安康看在眼裡,氣的牙痒痒,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刀,趁早解決了這麼大麻煩。

  其實,牧容的心口窩子一直在打鼓,參雜著緊張、懷疑、以及思念。他擔心有詐,卻還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他的夕兒,血液逐漸沸騰,就連垂在膝上的手都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約莫一柱香的功夫,隱約聽見了刑獄大門打開的聲音,隨後就是奔跑的腳步聲,像是有兩三個人。不一會腳步聲稍稍停頓,變得徐徐不急,一步一步走的四平八穩。

  終於,拐角的地方閃出三個人來,高個頭的穿著精秀的飛魚服,一個做婢女打扮,而另外一個則穿著藏藍錦緞的太監服,帽檐卡的很低,但依然能看見一張憔悴但清秀的容顏。

  牧容的眼光掠過青翠和君澄,直直燙在那個小太監身上,愣了許久才不自主的站起來,“夕兒……”

  熟悉的聲音再次襲來,震得衛夕的腦仁兒里嗡嗡直響。她儘量走的安穩,其實雙腿就像是被抽了筋,發軟的厲害,每一步都走在棉花套上。她牽起嘴角莞爾一笑,依稀還是當初那個古靈精怪的模樣,烙在牧容眼眶裡,暖意蕩漾。

  “見過南魏公主。”沈安康象徵性的拘禮,示意手下為她們開了牢門,“咱家就不再這裡阻礙你們敘舊了,時間不久,還望幾位儘快。”說罷一揮手,領著東廠的人離開了。

  衛夕和牧容隔著一道無形的牢門對眼相望,誰也沒有率先邁過去。

  四周陷入了寂靜,壓得人喘不上氣。君澄心裡酸楚的很,拽了拽哭泣的青翠,“咱們先離開一下吧。”

  事情進展的出乎意料,他們本想給牧容造個假死,卻沒想到……如今再劫獄也是雪上加霜了。

  這大概,就是命吧。

  青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隨著君澄默默的走到拐角的地方,給他們兩人一個私密空間。來之前衛夕特意交待她,一定不許哭,要讓大人走的舒心,而她卻沒有那麼強的忍耐力。

  遠遠凝望,衛夕和牧容的眼光依舊在空中交纏,萬千思緒都蘊在裡面,濃濃的化不開,望久了,就被無形的悲傷感染。

  須臾後,兩人相視一笑,齊齊邁開了步子,上前擁住了對方。

  這個擁抱用盡了兩人的力氣,似乎想把對方生生嵌進骨子裡。衛夕咬著唇忍住淚,將頭埋在他胸膛急促的呼吸著。還是那個淡淡的味道,如果能刻在腦子裡該多好。

  終於擁住了她,牧容心裡那個未完成的願望終於畫上了句號,心神格外安定。他親厚的吻了幾下她的發旋,笑著揶揄她,“丫頭,我以為你會哭成淚人呢。”

  鼻子又開始酸糟糟的,衛夕嘟著嘴嗡噥道,“哼,你才哭成淚人,我有那麼脆弱嗎。”

  “沒沒沒,我家夕兒最堅強了,這樣我就放心了。”牧容低頭看她,眼神里充滿了寵溺,他緊緊擁著她,一刻也不想鬆開,“夕兒,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的,是我……欠了你太多。”

  衛夕寬慰的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走到這般田地,你後悔嗎?”

  “官場沉浮乃是常事,看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技不如人,自然不能談後悔。我們牧家也算盡忠了,問心無愧。”說到這,牧容微微眯眼,神態有些意味不明。

  他說的輕巧,衛夕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只得盯著笑臉,從他懷裡鑽出來,爺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算個男人,我崇拜你!”

  她的逞強早已經被牧容看破,卻不能點破,這樣輕鬆而和諧的氣氛就像一層窗戶紙,誰也不想去捅破。他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手指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瞧你那傻樣,若說心裡話,我還真有點後悔。”

  “……嗯?”

  牧容又問,“你能猜到我後悔什麼嗎?”

  衛夕疑惑的搖搖頭,如實答,“猜不到。”

  昏暗的燭火映在她臉上,還是那個清透可人的模樣,不過瘦削多了。牧容望著她,眼神如三月飛花,迷離而繾綣,“第一次在詔獄見面,我不該讓君澄打你。偵查那麼累,我不該讓你去王府冒險,還讓你受了傷。在咱們第一次肌膚之親時,我就該強娶了你,不該要面子賭氣。我不該這麼忙於公事,應該多陪陪你,帶你看煙火,遊山玩水,吃你喜歡的糕點……”他擁住衛夕,將下巴墊在她頭上,“太多太多的後悔了,真的,數都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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