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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又是一個牆倒眾人推。贏山王低下頭,薄唇牽起一抹嘲弄的笑。他能身為質子,逃出生天,而牧容或許在劫難逃。

  他該怎麼跟衛夕交待?

  正當他苦思無解的時候,光宏帝已經走到了他身前,“你且起來吧。朕還是要提醒你,做好最壞的準備,長痛不如短痛,趁早讓衛夕跟牧容脫離干係。但凡是有人問起二人的關係,你否認便是。質子之期已過,若你不想回南魏,朕會為南魏公主選一高門世家在京成婚,你也可以久住皇城,於朕把酒言歡。”

  這樣一來,衛夕和贏山王就會一直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會將大華朝廷的秘密帶出京城。若真有叛逃的一天,再殺他們也不遲。

  “謝皇帝隆恩。”贏山王叩首起身,心頭對光宏帝的算盤也是明白八九分,不過當下也只能先應了,若有機會再尋他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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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一個弓背蝦腰的小太監來到了大理寺刑獄,對守門的官差亮了亮腰牌,又偷偷塞給他幾定碎銀。官差與他耳語幾句,一擺手將他放了進去。小太監笑呵呵的拘禮,挪著小碎步快速的走進了刑獄。

  刑獄分兩層,一層在地上,乃是審訊所用,一層在地下,專門用來關押犯人。進了大理寺的人多數都是有點身份的官員或是皇親國戚,少不了嘴硬的骨頭。關押犯人的那一層常年不見光,陰暗cháo濕,散發著一股混合的腐臭,最能消磨人的意志。即便是坐了冤獄,也巴不得承認,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小太監到了地下,在牢頭那裡要了顆蠟燭,七拐八拐的朝裡頭走。四下一片漆黑,只有蠟燭投she下來的小小光暈,不少人在裡面鬼哭狼嚎,還有瘋言瘋語的,委實有些嚇人。

  直到四下變得安靜,小太監停下了腳步,將蠟燭放在一旁的燭台上,抬手扣了扣牢門,“指揮使大人。”

  牧容並沒有睡,老早就聽到有人在靠近。這個時辰沒人回來陰暗的大理寺刑獄,出了管事的牢頭,但他並未有太多驚訝,站起身來彈了彈囚衣上的灰土,神色依舊從容,“這麼晚來,可是有消息了?”

  小太監點點頭,機警的環顧一圈,這才道:“大人,衛夕和贏山王今日被帶進了京城,贏山王進宮面聖,而衛夕她……”

  “她怎麼了?!”牧容心中一驚,呼吸都快緊張的停滯了。

  “衛夕她被壓進了天牢。”小太監覷了眼牧容,見他面露不虞,慌忙又道:“不過大人莫要擔心,贏山王已經將實情告知了皇上,皇上龍恩浩蕩,特赦了二人,不過暫時被禁足在了容華苑,要等候皇上核查。”

  原是虛驚一場!牧容深深吁了口氣,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精神,霎時就變得疲塌塌的,“真是菩薩保佑……”他兄妹二人的命暫時保住了,此事涉嫌通敵叛國,禁足這種處罰已經是微不足道了。

  “不過……”小太監欲言又止。

  牧容拭去額上的薄汗,抬下頜示意,“說。”

  “皇上交待贏山王,要衛夕務必跟大人斷了,還說……”小太監咬了下唇,聲音變得有些發虛,“有時機要在朝里找個名門望族,給南魏公主指婚。”

  話落,是無聲的沉默。牧容身板筆直的站在牢中,青灰色的團領囚衣依然抵不住張揚的神韻。他迎著光,下頜微青,面上無甚喜怒,許久才恬適一笑,眯眼打趣,“你直說便是,怕的甚麼?”

  小太監不敢接話,只是垂頭站著。

  “我身陷囹圄,或許無力回天,拿什麼保她一世安穩?”牧容盯著蠟燭,火光映在他瞳中,掀起一陣清波,“我本就有此意,如此落魄,又怎能讓她再記掛,耽誤終生。不過當下也好,皇上直接給王爺提出來了。如此看來,皇上念及舊情,一定會保他二人。”

  其實與其說保,還不如說是明目張胆的控制。光宏帝生性多疑,如此舉措,既能彰顯天恩仁厚,又能將隱患掌控在身邊,實乃一舉兩得。思及此,牧容心頭還是暗藏擔憂,東廠那波人能放過他們嗎?錦衣衛泥沙俱下,以君澄一己之力,恐怕無法力挽狂瀾。

  小太監見他沉思,忍不住寬慰,“大人,您莫要灰心,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再不濟……我與君大人商議,若東廠那波人真要治大人於死地,就和弟兄們來劫——”

  “不可,這是謀逆之罪,要株連九族的,你們切記不許妄動。”牧容微抿薄唇,沉沉道:“我孤身入獄,皇上已經是仁慈之舉了,既沒有牽連錦衣衛旁人,又沒有連累牧氏老少。刀尖上行走,生死早已看淡,我願賭服輸。”頓了頓,他寬慰的一笑,“晉安,這麼些年辛苦你了。重振錦衣衛或許沒有那麼容易,我只希望你和弟兄們都能安康度日,好生自保。”

  “大人……”小太監抿著唇,眼眶子變得通紅。晉安這個名字大概有好多年沒有聽到了,當年他執意去勢進宮,發誓一輩子效忠錦衣衛心讓人心,如今錦衣衛變得如此模樣,真痛。特別是那昔日裡意氣風發的指揮使,就要被jian人推上黃泉路,想想都不甘!這輩子,不會再有讓他如此佩服的人了。

  見他變得傷春悲情,牧容也被感染,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他享受過萬丈榮光,富貴榮華,如今落得這般境地,心頭覺得倒也值得了。唯有一個人,像是一顆刺扎在他胸口,一想就會讓他撕心裂肺。

  “晉安,我唯有一事相求。”

  小太監拿袖子擦了擦眼,“請大人明示,晉安粉身碎骨都會去做!”

  “那倒不至於。”牧容儘量笑的輕快,“讓兄弟們替我照顧好衛夕,特別是君澄,務必讓他多多上心。”

  晉安狠狠的點頭,“是,大人放一百個心!”

  牧容欣慰的勾了勾唇,鳳眼微眯,笑容似霽月飛花。末了,他忽地想到了什麼,“對了,你去取筆墨來,我要寫兩封信。”

  ☆、第九十一章

  是夜,寒露霜重。外頭彩雲追月,幾顆星子散被冷氣暈出毛邊,蒼穹一片清靈。這也是一副美景,從繁華到蕭條的衰敗美,然而衛夕卻沒功夫讚嘆,心要比外頭涼上幾百度。

  榮華館作為大華皇城的私人招待所,雍容成都可不是蓋的。光這漢白玉的窗台就有約莫兩丈寬,衛夕盤坐上去錯錯有餘,裡面多數都是外邦運過來的裝飾品,西域的乾花和羊毛地毯,東瀛的珍珠壁掛,南邦的椰殼黃銅熏爐,太多的珍品玲琅滿目。

  看來皇帝老兒待他們還不錯,正確的說,應該是給足了贏山王面子。衛夕暗暗嘀咕著,一挑眉毛,自嘲的笑了笑。鼻翼間傳來陣陣幽香,這裡的手工藝品讓人眼花繚亂,而她只是淡淡的瞄了幾眼,沒心思去研究其中的奧秘。不知從多久以前,她就忘記了自己考古工作者的身份,真實的融入到了錦衣衛。事到如今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衛夕,還是那個白鳥。

  “皇妹,你還沒睡?”

  贏山王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還是嚇了衛夕一跳。

  “……還沒。”她深吸一口氣,從窗台上跳下來,拽了拽羅裙,“哥哥,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贏山王張了張口,心裡窩著的話還是不知從何說起。衛夕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一身月白的羅裙裹著瘦削的身體,看起來弱不經風。人已經到了這樣一個萎靡不振的精神狀態,光宏帝的話他又怎麼忍心給她說?

  還是再等等吧……

  贏山王心裡苦悶,還不得不擺出一副笑臉,“沒什麼,哥哥只是來看看你。”他走上前將衛夕輕輕的攔在懷裡,拍了拍她的後背,“有些事,就不要在多想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自保,牧容那邊才有救,這個道理想必你懂的。”

  衛夕埋在他懷裡,瓮聲道:“我懂。”她知道她們勢力有限,有些事必然是急不得,可一想到牧容可能在大理寺受苦,她的心裡就會一揪一揪的發疼,生生叫她輾轉發車。

  “這邊冷,到榻上躺著去罷。”贏山王扶著她的肩,將她領到床榻前,“這裡是大華每年招待各國使臣的地方,羅列的東西都是些佳品。你看。”他將窗幔放下,“這是汨羅紗,西域汨羅國進獻的特產。這一頂窗幔,如此之薄,裡頭可是足足用了七層紗。”

  衛夕看了一眼他手中薄如蟬翼的米色細紗,還是被驚了一下。早在唐代,絲織品紡織業已經格外發達,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可這名不見經傳的西域小國看起來技藝更高一籌,那紗如同影子,淡淡的遮在手掌上,手心的紋路還清晰可見,竟然有七層之多!

  瞧著衛夕被吸引了注意,不在那麼壓抑,贏山王勾唇一哂,起身為她介紹了起了房中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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