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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友嚇了一大跳,連忙撿起自己的官帽,就看到吳糾坐在最上首,手裡拿著一卷簡牘,方才就是簡牘狠狠拍在案上的聲音。

  審友先是驚嚇,隨即就不屑的看了吳糾一眼,態度十分囂張,也不作禮,也不說自己遲到的原因。

  吳糾冷冷的看著他,說:“審大夫,你遲到的事情,我暫且先不問,這文書是十幾日之前的事情,為何不呈報?”

  審友竟然問了一句,說:“什麼文書?”

  他這麼一說,旁邊的人都嚇著了,因為吳糾臉色非常難看,異常嚴肅冷淡,而審友還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十分拱火,果然就見吳糾臉色更難堪,“啪!”一聲,將那簡牘一下扔在審友腳邊。

  審友被砸了一下,“哎呦”喊了一聲,仍然一臉囂張不屑,眾人都不知原委,還以為今日的審友吃錯了什麼藥了,不然怎麼之前百般殷勤,恨不得時時刻刻溜須拍馬,只是喝了一次酒,態度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旁邊的管夷吾和展獲看了一眼癱在地上的文書,這一看頓時明白吳糾為什麼那麼生氣了,竟然是魯國送來的文書。

  文書是臧辰親手寫的,這個筆記展獲還是能認出來的,內容自然是告糴,因為之前宋公成婚和討伐遂國的事情,將告糴的事情給耽誤了,但是齊侯已經答應了只要魯國人肯借鼎把頑,就把糧食賣給他們。

  吳糾之前還一直奇怪,為什麼魯國沒了音信,難道是從其他國家買了糧食?如今一見,並非是魯國沒有了音信,而是因為這音信積壓在審友的手上,並沒有立刻上報,這等大事兒,已經積壓了小半個月之久。

  吳糾冷冷的看著審友,說:“魯國告糴,何其緊急,這份文書積壓在你審大人的手中,知道會有多嚴重的後果麼?你不上報,旁人不知道你審友是誰,卻讓君上,讓齊國落一個食言而肥的詬病!”

  齊國因為審友的積壓,一直沒有回覆魯國,這讓魯國人會怎麼想,覺得齊國是故意曖昧,不給答覆,用心叵測。

  審友聽著吳糾冷冷的責罵自己,心中越來越不服氣,心想著吳糾不過是個馬上要失寵的大臣,憑什麼對自己這麼責罵,只是積壓了幾天而已,魯國人也沒有說些什麼,憑藉自己的才智,這些積壓的文書,兩天就能處理完,完全不需要著急。

  審友不服氣,冷冷的笑了一聲,眾人都覺得審友恐怕是真的吃壞了東西,不然今日的態度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審友不屑的說:“真是對不住,大司農還沒上任之前,我們都是這樣處理文書的,十幾天也不算太久,這是司農的慣例啊,實在稀鬆平常,怕是大司農還不習慣罷?”

  其實審友說的沒錯,前任大司農是個太隨和的人,管不住人,又加上年老力衰,所以力不從心就辭官回鄉了,司農部門的確養成了一種積壓公務,不到最後時刻不完成的習慣。

  但是自從吳糾上任以來,三把火燒的十分旺盛,眾人的速度也給提上來了,絕對沒人敢積壓東西在手裡。

  況且這魯國告糴的事情,並非是一般公務,就算是在以前,那皮鬆肉緊的狀態,也是報到手裡,立刻上報上級的緊急公務,誰也不會像審友一樣,壓了十幾天,這十幾天都能來回兩趟齊魯了,魯國一直沒收到回復,這讓魯國人怎麼想?

  審友的態度囂張至極,旁人都唯恐被牽連,吳糾冷冷一笑,說:“好啊,既然審大夫那麼懷念老上司,這樣罷,來人,這就摘了審大夫的官帽,讓他陪著老上司,回老家種田去。”

  他這麼一說,眾人心裡都不意外,換做是誰做大司農,聽到審友這個腔調,肯定都要生氣的。

  審友卻笑了一聲,說:“你要罷我的官,你就能罷我的官?我當士大夫的時候,你還在做假公子呢!哦,大司農恐怕還不知道,君上已經不愛見你了,別再作威作福。”

  他說著,就看旁人用一種驚訝看傻瓜的目光看著自己,立刻說:“你們可別不信,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監國高子從洛師回來了,這事兒你們知道罷?高大夫說了,天子要招大司農為女婿,你們猜,君上是怎麼說的?”

  眾人聽到審友透露“內幕”,立刻面面相覷,高傒從洛師回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剛回來,齊侯就召見了高傒,密談了一陣,什麼事情都沒有向外界透露。

  審友繼續說:“君上說了,讓高大夫直接回絕天子,這事兒都不用告訴大司農,哈哈,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聽了一片譁然,沒想到齊侯竟然做這種事情,偷偷讓高傒回絕,這實在有些不光彩,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有道理,畢竟吳糾富可敵國,而且功勳加身,若再有了天子的護盾,遲早是要做國君的。

  審友看到眾人的反應,立刻更加得意了,笑著對吳糾說:“我還告訴你,別拿著你那爛雞毛真真兒當成了令箭了,我呸,什麼狗東西?我看是狗毛罷!”

  吳糾便這麼冷冷的看著審友,若說生氣,吳糾的表情反而沒有剛才看到文書的那一霎那生氣,越來越鎮定下來,淡淡的對得意至極的審友說:“說夠了麼?”

  第83章 “秉燭夜談”

  本身得意洋洋的審友一愣, 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因為審友將吳糾罵了個狗血噴頭,而吳糾反而淡淡的問他,“說完了麼?”

  審友一時沒有回話, 場面反而漸漸安靜下來了, 並非像剛才那麼吵鬧,就在這個時候,吳糾淡淡的繼續說:“說完了, 就摘掉官帽, 拖出去。”

  審友一聽,頓時震驚的睜大眼睛,他昨天喝多了酒,今日還沒有完全醒來, 方才走路打晃兒,現在站著就打晃, 氣的臉色通紅通紅的, 手指哆嗦的虛指著吳糾, 說:“你……你……”

  吳糾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說:“不管君上寵愛不寵愛, 這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此時此刻糾便是這大司農, 審友你只是一個中大夫,中大夫對上級口出狂言,最重要的還延誤急報, 沒要你的腦袋,你就該知道什麼叫偷著樂了!”

  審友聽著有點懵,梗著脖子說:“我呸!你憑什麼罷我的官!我是名門之後,我審家你惹得起麼?憑你一個失寵的嬖童?!”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是“嗬!!!”的抽了一口冷氣,審友看起來真是喝大發了,竟然在政事堂里說出這樣的話來。

  吳糾只是“呵呵”低笑了一聲,說:“好,看來你對本司農的處罰不服?那好,來人,先給我狠狠打他的嘴,門牙不掉就不許停。”

  吳糾低笑了一聲,旁邊的眾人看的面面相覷,審友還想說“你敢?”,結果吳糾又補充了一句,說:“叫虎賁中郎將過來,親自給名門之後的審大人掌嘴!”

  吳糾說完了,轉身一甩袖子,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很快有虎賁軍衝進來,將審友給抓了起來,把他的官帽給收繳了,審友嚇得臉色慘白,這個時候仿佛酒氣才醒了一些。

  審友這個人就是,對上級溜須拍馬,對下級刻薄刁鑽,如今審友從兩位監國大夫那裡聽說了吳糾失寵的事情,怎麼能不刻薄吳糾呢?畢竟在審友心中也深知,國君的恩寵,就仿佛是一場暴雨,來得也快,走的也急,來的時候恩澤天下,去的時候疾風驟雨。

  就因為審友覺得他看的透徹,所以此時覺得吳糾是完了,肯定是失寵了,審友想要落井下石,再加上他昨日太高興了,喝了不少酒,今日早上頭疼的要死,想起來還要堂議,匆匆趕過來,頭疼腦漲的,心裡本就窩火,一進來,這大司農竟然因為自己遲到,和積壓政務就要罷他的官。

  也是之前的老司農壓不住手下的人,遲到和積壓政務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因此審友便更加肆無忌憚。

  還有審友說過自己是名門之後,審友是個老齊人,他是老齊人的血脈,何為是老齊人?

  其實相當簡單,父親或者母親之中有一方是真正的齊國血統,就算是老齊人,比如齊侯的母親是衛姬,但是他的父親可是齊僖公,這麼一算,齊侯也是老齊人,例如公孫氏的隰朋,公孫隰朋是齊國的貴族,正經兒名門之後,也是老齊人。

  而如今的大將軍展雄,他其實是個降客,他的血統沒有一方是齊國血統,但是如今效忠齊國,這便不是老齊人,如此一來,雖然展雄大才,而且還帶了很多兵馬歸順,但是其實是被正經老齊人看不起的。

  再說吳糾,吳糾以前是個“公子”,如今身份曝光,很多老齊人是相當不恥的,一來他是私生子,沒名沒分,二來他壓根兒不是老齊人。

  政治都是排他的,《左傳》中曾經記錄了一句經典的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後世的魯成公在訪問晉國的時候,晉侯十分無禮,讓魯成公很氣憤,回到魯國之後,魯成公就想要親近楚國來攻打晉國,當時的魯國正卿季文子就引用了周文王的史官史佚所說的話,說晉國雖然無禮,但楚國並不是我們的同族,楚國人怎麼會幫助我們呢?這句話說准了當時大部分執政者的心態。

  吳糾如今的身份雖然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但是並非同族這個芥蒂太深,審友的思想便盯准了他不是同族,而自己是名門之後,因此分外囂張。

  吳糾坐回席上,旁邊的士兵架著審友,審友還在踢打吵鬧,吳糾只是端端坐著,很快虎賁中郎將的虎子就快速的從外面走進來,他今日在查崗,就聽說吳糾叫自己,而且火急火燎。

  虎子趕緊跑進來,拱手說:“大司農,有什麼吩咐?”

  吳糾笑了笑,說:“也沒什麼特別的吩咐,只是想請中郎將治一治這個一心想要向上爬的逆臣,替我狠狠掌他的嘴。”

  虎子一聽,就看向了旁邊的審友,審友嚇得有些怕,畢竟虎子身材高大,看起來十分兇悍,還留著一圈鬍子,眼睛一瞪,是個標準的悍匪模樣。

  很快士兵們將審友壓住,審友大喊著:“你!你竟然羞辱於我!”

  的確,在那個時代,刑罰有五刑,五刑是按照金木水火土而演變形成的,男子的五刑對應於墨、劓、剕、宮、大辟,而女子的刑罰對應於,舂、拶、杖、賜死、宮刑。

  也就是說男子沒有杖責的,杖責是打女人用的,如今吳糾要在眾人面前,杖責審友,而且還是打臉,審友身為名門之後,怎麼可能不覺得羞恥呢?

  虎子也毫不含糊,將長劍引劍出鞘,然後把鋒利的長劍扔在一旁,乾脆拿著劍鞘,對著審友的嘴巴就抽下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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