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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糾得手疼得要死,根本不能動,傷在手腕上,一動就流血,一動就撕裂一般的疼,手指偏偏痙攣的打顫,難受的要死。

  醫官給吳糾的傷口清理,上藥止血,快速包紮,反覆強調說:“請特使一定不要活動傷口,不要沾水,如今天氣炎熱,需要勤換藥。”

  吳糾點頭答應著,齊侯連忙托住他的手,說:“二哥,孤扶著你。”

  齊侯仿佛是小時候打點滴在手上捆著的夾板一樣,手臂伸的很直,就牢牢的固定著吳糾的手腕,讓吳糾不能動。

  齊侯摟著吳糾,扶著他的手,另外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額頭和頭髮,這動作好溫柔,溫柔到讓吳糾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小時候自己生病頭疼的時候,母親就會這樣一下一下不厭其煩的撫摸他的額頭,緩解他的疼痛。

  齊侯小心的摟著他,輕聲說:“二哥,還疼麼?”

  吳糾方才經歷了一場生死搏鬥,說實話,他不是沒經歷過,畢竟上輩子是被父親給害死的,吳糾還以為自己已經能隨意的面對,也像平時一般,不卑不亢,但是他發現越是在生死線上掙扎,越是驚心動魄,越是有求生的渴望。

  如今停下來,吳糾的心臟還在亂跳,有一種濃濃的心悸感,聽到齊侯溫柔的問話,竟然點了點頭。

  齊侯見他點頭,心疼的要死,連忙摟緊他,說:“沒事沒事,孤給你吹吹。”

  他說著真的沖吳糾包紮上的傷口吹了兩下,這動作險些把吳糾給逗笑了。

  不過他們是笑不出來的,因為宋公還在搶救。

  御說身上全是血,脖頸上的傷口撒上了止血藥,但是都不怎麼管用,一直在流血,看御說這個虛弱的樣子,若是吳糾估計已經沒命了,也就是御說身體狀況比較好,別看他高挑,但他其實是個習武之人。

  御說情況很不好,口中含著丸子,似乎來了些力氣,醫官不讓他閉眼,讓他睜著眼睛,御說疼痛的全身痙攣,但是沒有力氣喊疼,只是張著眼睛,眼神木木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展雄。

  展雄見他的眼神,不知他是不是在看自己,或許是疼痛的在出神,連忙說:“別睡,看著我,千萬別睡!只是疼一下,一會兒就沒事了,看著我……”

  展雄不厭其煩的跟宋公說話,御說的眼睛木木的盯著他,突然眼角有些發紅,兩串眼淚竟然流了下來,將臉上模糊的血跡淌開,快速的滾落下來。

  展雄見御說竟然哭了,頓時心頭髮擰,他從沒見過御說哭是什麼樣子,即使御說在逃亡的時候,在班師回朝的時候,甚至在雌伏於自己身下的時候,都沒有哭過。

  如今御說卻盯著自己,默默的流眼淚,展雄一瞬間不知說什麼好,心頭髮擰,死死盯著御說。

  這個時候醫官連忙說:“好了,好了,血止住了,快,將君上抱到榻上去,需要好生休養。”

  展雄一聽,連忙說:“我來。”

  醫官說:“有勞將軍,千萬……千萬要小心,快,扶著君上的脖頸,不要讓君上動。”

  眾人小心翼翼的配合著展雄將御說抱起來,就在剛抱起來的一瞬間,“啪”一聲輕響,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吳糾低頭一看,是從御說懷中掉出來的,因為御說之前摔倒在地上,所以衣裳有些散開了,那東西便掉下來了。

  展雄沒注意,只是小心的抱著御說往裡走,放在榻上,吳糾低頭要將東西撿起來,齊侯連忙制止他,說:“別動,孤來。”

  他說著低頭撿起來,是一個染血的木牌子,上面只刻了半個字,雖然只有半個字,但是吳糾看得出來——跖。

  吳糾一見,頓時愣住了,展雄雖然是個蒼莽英雄,但是他出身魯國貴族,父親是魯國的大司空,又給魯國打了勝仗,做過大將軍,因此展雄對軍隊並不陌生。

  他反叛出魯國之後,自己建立軍隊,這枚木牌應該是展雄的“虎符”。

  符在古代是一種信物,虎符則是姜子牙發明的軍事信物,雖然展雄的軍隊之前並不是什么正規軍隊,但是也要講究這些,否則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如何能成為一直讓各國貴族聞風喪膽的軍隊呢?

  這枚刻著半個字的木牌,就是展雄的“虎符”,應該還有另外一半,上面也寫著半個字,對起來就是一個“跖”字。

  木牌上染著血,斑斑駁駁,因為做工不是太好,似乎已經將血吃進了木頭裡。

  吳糾看著這枚木牌,有些驚訝,說:“這……這是四弟的麼?”

  怎麼竟然在宋公的身上?

  展雄沒有注意,只是快速的將御說抱到裡面,輕輕放在榻上,裡面亂七八糟,桌案翻了,一地的器皿,還有熱水,弄得十分凌亂,但是眾人顧不得這些。

  御說躺在榻上,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要睡覺了,展雄就跪在旁邊,幫他整理好衣裳和頭髮,說:“睡罷,現在可以睡了,好好兒休息,醒了就沒事了。”

  御說胸膛起伏的有些快,嗓子震動,似乎想要說話,但是一震動就會牽扯到傷口,疼的臉色又白了,直皺眉。

  展雄說:“別說話,別說話,醫官讓你休息,你就不能安生一刻麼?!”

  御說卻不理,只是用低啞的聲音說:“我睡了……恐怕醒不來,勞煩……勞煩將軍……將子魚叫來……”

  展雄一聽,心裡老大不痛快,並不是御說這個時候只想著自己的兒子,而是因為御說這個時候要見兒子,明擺了是想要安排自己的身後事!

  展雄沒有說話,御說又說:“勞……勞煩將軍……”

  他這麼說著,展雄真的沒有辦法了,說:“好,我去給你叫,你先休息一會兒,好麼?”

  御說終於“嗯”了一聲,慢慢閉上眼睛,他此刻真的很想睡覺,很累很累,一閉上眼睛立刻撐不住了。

  吳糾只是手腕受傷,已經包紮好了,拿著那枚木牌走進來,就看到展雄站起來,正要出來。

  吳糾將那木牌遞給展雄,展雄一看,有些吃驚,說:“這……這是哪裡找來的?”

  吳糾說:“方才宋公身上掉下來的。”

  展雄一陣吃驚,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昏睡過去的宋公,喃喃的說:“他竟然一直留著……”

  宋公遇刺,而且傷勢非常重,這次遇刺不只是宋公受傷,而且齊國特使也受了不輕的傷,簡直是震動朝野,其他國家的特使都準備看熱鬧,看起來這婚事是結不成了。

  而宋公的臣子們都人心惶惶,不知是誰要謀害國君,而且還得罪了齊國的特使。

  如今齊國國君已經震怒,震動朝野,身為國相的戴叔皮,還有位高權重的華大夫,趕緊都匆忙地跑過來準備探病。

  子魚聽說君父遇刺,也連忙趕過來,子魚一進門,立刻就被嚇壞了,小寢宮還沒收拾,地上全是血,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地上斷著短劍,很多器皿滾在上,上面還有鋒利的劃痕。

  子魚畢竟還是個三歲的孩子,就算他比一般的孩子老成,也險些給嚇壞了,展雄聽到聲音,連忙走出來,子魚抱住他的小腿,說:“展將軍,君父怎麼樣了?”

  展雄看著子魚小臉兒慘白,連忙將他抱起來,安慰說:“你爹爹沒事兒,只是有些累,睡下了,他睡著前還想見你,小子魚乖,咱們去見你爹爹,但是要輕點兒,別吵醒他。”

  子魚使勁點了點頭,一臉乖巧,不過因為害怕,還是將雙手拽著展雄的前襟,死死拽著不放開。

  兩個人慢慢走進去,子魚就看到榻上躺著的御說,御說臉色蒼白,透露著一種灰敗和病態,這個年代沒有輸血,血止住之後,一切都只能靠御說自己好起來。

  子魚看到君父這個樣子,嘴巴一癟,害怕的險些哭出來,展雄連忙低聲說:“噓——不要吵醒你爹爹,子魚長大了,不要哭。”

  子魚使勁點頭,說:“展將軍,君父他……他能醒的罷?”

  展雄說:“放心,沒事了。”

  宋公御說遇刺的消息走得很快,很快戴叔皮和華大夫都過來探病了,齊侯還沒有扶著吳糾離開,那兩個大夫已經跑過來了。

  吳糾心中有些陰陰奇怪,這遇刺的消息,是不是走的也太快了?

  何止是太快了,而且刺客竟然扮作寺人的樣子,就算這個年代很流行刺客,但是在這種宋公宴請各國特使的時期,按理來說各種檢查都是很嚴格的,刺客怎麼能扮作特使,而且還專門找好了一個宋公把所有人都遣走的時間來行刺,時機也拿捏的太好了。

  吳糾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事兒不怎麼簡單,或許……或許宋公的高層之中,可能有細作。

  戴叔皮和華大夫衝進來,兩人跪在榻邊上,看到御說臉色蒼白,華大夫趕緊磕頭哭著說:“君上啊!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如今各國使臣都在驛館,宮中也在準備喜宴,君上這麼一病,公子還小,宋國的大事兒可要怎麼辦啊!”

  華大夫哭的聲色俱厲,眼淚稀里嘩啦的,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子魚見華大夫哭,自己也想哭,展雄皺了皺眉。

  這個時候就聽旁邊的戴叔皮說:“華大夫,君上還沒怎麼樣,你就這般哭喪?是什麼意思!?再說了,就算君上重傷不能總攬國政,也有公子,就算公子年幼不能總攬國政,還有我這國相在,你這般哭哭啼啼,是什麼意思?”

  華大夫冷笑一聲,說:“戴大夫說的真好聽,你總攬國政?那恐怕要在君上重傷期間,清除異己罷?若是讓你總攬了國政,這宋公都要被你揣到懷裡去了!”

  戴叔皮一聽,厲聲說:“華大夫你說什麼!?別以為你的父親乃是前任國相,就可以在這裡大放厥詞了,如今宋國的國相可是我戴叔皮!華大夫仔細著自己的斤兩!”

  那兩個人吵鬧不休,一邊的吳糾聽得都皺眉,看了一眼床榻,果然宋公也有些被吵醒了,皺了皺眉,開始輕微的咳嗽。

  展雄立刻安慰宋公,說:“沒事,沒事,快休息。”

  宋公只是醒了一下,聽著展雄溫柔的嗓音,很快就沉沉睡去,戴叔皮和華大夫為了誰總攬國政的事情爭論不休,見宋公醒過來,連忙住嘴,不過見宋公又沉沉睡去,於是便開始繼續爭論。

  戴叔皮說:“我乃宋國國相,為何不能總攬國政?”

  華大夫冷笑說:“宋國國相?戴大夫完全是靠著阿諛奉承才得到了國相之位,哪像我們華家,忠心耿耿,若是讓你總攬大事兒,我第一個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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