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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侯緩了一下,也的確是腳麻了,因為吳糾這一睡,睡了一個多時辰,齊侯都沒動地方,沒換姿勢,腿麻的不行,等好一點兒,這才站起來說:“孤先走了,晚上等二哥來赴宴。”

  吳糾恭敬的拱手,仍然接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驚訝目光,恭敬的說:“是,恭送君上。”

  等齊侯一走,確定走遠了,審友這才酸溜溜的說:“君上真是寵信大司農呢。”

  吳糾聽他陰陽怪氣的,就知道審友又不想說好話,旁邊的管夷吾則是淡淡的說:“大司農乃是君上的義兄,又立有汗馬功勞,出使莒國,舉薦曹將軍,奔喪洛師,引薦展大夫,哪一條不是功績?君上要多多寵信這樣的大夫才是,不然要寵信小人麼?”

  吳糾一直知道管師傅毒舌,但是從沒聽過他毒舌,如今一開口,頓時把審友給憋死了。

  審友冷笑了一聲,頗為不服氣的說:“管大夫說的就差了,審友怎麼聽說,國君若是專門寵信一個人,那遲早要出差錯。”

  吳糾挑眉笑了笑,對審友拱手說:“審大夫說的甚是,要不這樣罷,糾將君上叫回來,審大夫親自對著君上覲見一番,說說專寵的弊端,如何?”

  審友頓時臉色都青了,吳糾則是冷冷的一笑,突然陰測測的說:“若沒這個直言進諫的本事,就別在這嚼舌頭根子。”

  審友被吳糾那冷冷的語氣嚇了一跳,只好作罷,乾脆不吭聲了,默默坐回去裝作仔細看文書。

  晚上有魯國使臣的接風筵席,司農部門晚上都要赴宴,畢竟宴席上要談一談告糴的事情。

  吳糾提前去整理了一番衣冠,天色昏黃的時候,眾人就從政事堂出來,準備往宴廳去。

  宴廳里已經燈火通明,桌案上擺放著美酒和精美的各種器皿筷匕,蓆子也鋪設的體面舒適。

  眾人走進宴廳的時候,身為被宴請的一方,魯國特使臧辰卻已經到了,而且是早早得到了。

  因為臧辰深知,自己這次來,並非是地位崇高的特使,而是一個低三下四,有求於人的特使。

  臧辰心裡清楚這次出使的定位,所以早早便到了宴廳,已經候著了。

  眾人走進來,吳糾打頭拱手,笑著說:“特使大人這般早便來了。”

  臧辰也拱手對吳糾問禮,臉色比上午見的時候稍微好了一些,不過依舊不怎麼好看,蒼白無力,嘴唇也是紫色的,還不停的咳嗽,若不是因為他身材高大,恐怕眾人都覺他下一刻就要死過去了一樣。

  眾人分別落座,吳糾和臧辰攀談著,很快齊侯便來了。

  齊侯今日穿的很簡單,並非是朝袍,也沒有戴正式的冠冕,看起來雖然英俊俊美,但是並不怎么正式,有些隨意。

  齊侯走進來,眾人連忙起來問禮,臧辰眼見齊侯這身打扮,便知道齊侯沒把自己看在眼中,不過今日也只能低三下四了,沒什麼旁的辦法。

  齊侯笑說:“不必多禮,今日乃是為魯國特使的接風宴,魯國特使與眾卿,都請坐罷。”

  眾人謝恩之後,這才紛紛落座,因為是特使,臧辰坐在吳糾身邊,吳糾另外一面則是展獲。

  齊侯先客氣的致辭,然後吩咐開席,這個時候臧辰便恭敬的站起身來,拱手說:“辰自此來齊國,特意帶來了寡君的誠意,寡君知道齊公喜歡美玉,囑咐辰帶上這一雙美玉。”

  他說著,招了一下手,身後的寺人便把一個玉盒子呈上來,臧辰接過來,恭敬的擎著玉盒子,然後“咔”一聲打開,裡面是一對美玉。

  一隻精美的玉磬,一隻高貴的鬯圭,玉磬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古代的一種敲擊樂器,聲音清脆好聽。

  而鬯圭呢,則是一種玉石做的,專門用來飲鬯酒的器皿,說白了就是杯子。

  這兩樣東西雖然看起來很簡單,而且臧辰所說是美玉,但是其實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美玉罷了。

  鬯酒在這個時代是祭祀才用的酒,鬯圭則是專門祭祀用的禮器,而音樂在這個年代也十分高貴,只有貴族王族和祭祀的時候才會奏樂,因此玉磬也是一種禮器。

  魯國特使進獻給齊侯兩種禮器,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齊侯一看,便哈哈大笑起來,說:“這……敢問特使這是什麼意思?齊國乃是侯,魯國乃是公,公向侯送這等厚禮,魯公當真折煞孤了。”

  齊侯雖然在謙虛,其實心中得意,語氣也非常得意,臧辰怎麼能聽不出來,只是以退為進的奚落魯國。

  臧辰卻恭恭敬敬的說:“齊公此言差矣。”

  齊侯笑了笑,說:“哦?差在何處?還請魯國特使指證。”

  臧辰拱手說:“齊公折煞外臣了,何談指證?齊公雖然是侯,但天子賜齊公身份,會盟諸侯,如今的齊公乃是諸侯盟主,在這種情況下,諸侯需聽從齊公調遣,就算是侯是公,也要暫居其二了,不是麼?”

  齊侯聽著臧辰拍馬屁,臧辰一邊說話,一邊忍耐,說完之後才開始斷斷續續的咳嗽,唯恐自己說到半途發出咳嗽的聲音,是為不尊敬。

  齊侯笑了笑,說:“臧辰吶臧辰,孤聽說你是魯國的國相,怎麼如今魯國要求糧食,派你過來了?你不覺得屈辱麼?”

  何止是臧辰,就連吳糾也沒想到齊侯竟然這麼直言不諱,對臧辰說出這麼直白的話來。

  不過臧辰只是微笑了一聲,說:“齊公不知,如今國家有難,若臧辰不往,乃是不忠,因此臧辰必須來齊國,況齊公乃是仁義國君,如何會羞辱一個小小的特使呢?”

  齊侯又是哈哈一笑,說:“孤還真是有些中意你了,你這人,說話當真好聽。”

  臧辰拱手說:“謝齊公誇讚,辰受之有愧。”

  隨即齊侯話鋒一轉,說:“行了,咱們說說正事兒。”

  他說著,看了一眼吳糾,吳糾早就和齊侯商量好了,便開口說:“寡君不忍看到魯國百姓受苦,所以願意賣糧食與魯國。”

  臧辰連忙說:“謝齊公,謝大司農。”

  吳糾又說:“今日便可與特使撥一批糧食,送回魯國以解燃眉之急,不過特使若想再買糧食,寡君有一個請求。”

  臧辰有些疑惑,這個時候齊侯竟然說“請求”,這未免太折煞人了,臧辰說:“大司農請講。”

  吳糾看了一眼齊侯,便繼續說:“寡君想要借魯國的岑鼎把頑一月。”

  臧辰一聽,有些懵,果然不是什麼請求,而是威脅,岑鼎就像九鼎一樣,周天子供奉九鼎在明堂宮中,向諸侯四方展示天子威嚴,九鼎就是天子身份的象徵。

  而魯國也有一隻鼎,供奉在廟堂之中,便是這隻岑鼎,岑鼎象徵著魯國國君的威嚴和地位,臧辰如何能輕易把岑鼎交給齊侯?

  臧辰面上一驚,連忙說:“岑鼎乃我魯國國之重器,實在不能交與齊公,齊公若是喜歡,魯國可鑄造一鼎,送與齊公。”

  齊侯笑著說:“魯國特使做什麼如此緊張,只是借來把頑,又不是獨吞。”

  齊九說的好聽,不是獨吞,但是岑鼎一送過來,都進了齊侯口袋,怎麼可能不被獨吞,到時候魯國的顏面就蕩然無存了。

  齊侯見臧辰不回答自己,便笑著說:“魯國特使不答應也行,那這糧食……也只能送一批去魯國,也算是我齊國仁至義盡了。”

  臧辰一聽,果然是威脅,若不送岑鼎過來,齊國就只是賣一批糧食給魯國,這遠遠不夠解魯國的燃眉之急,魯國意識到被齊國擺了一道之後,已經加大了農業種植,但是最快也要來年才能有所改善,這一年又鬧水荒,肯定要靠外來糧食渡過,只有一點糧食,還不夠魯國吃一天的。

  臧辰左右為難,知道齊侯在侮辱魯國和自己,皺眉說:“岑鼎之事,辰乃一介小臣,無法做主,這事情,還請齊公寬限幾日,讓辰與寡君商議清楚,再回稟齊公。”

  齊侯笑著說:“好啊,孤並非不講道理的國君,既然這般,你們便商量罷,第一批糧食孤今夜就會送出臨淄城,往魯國而去,之後的糧食,便要看魯國特使如何和魯公商議了。”

  他說著,慵懶的伸手支著自己的下巴,眯眼笑道:“哦對了,險些給忘了,魯國特使的動作可要快點兒,下個月孤可是要親自往宋國參加宋公的成婚大典,不在宮裡頭,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可別耽誤了魯國告糴的要事。”

  臧辰聽罷,使勁額咳嗽了好幾聲,寬大的手掌握著帕子直打顫,嗓子裡有些充血,麻扎扎的疼,低頭一看,帕子上竟然咳出了血跡,臧辰止不住又咳嗽了好幾聲,這才停歇下來,坐回席上。

  這一場宴席,可以說是吃的十分艱難,齊侯和吳糾早就商量好了,兩個人一唱一和逼迫魯國獻上岑鼎,其實齊侯這麼咄咄相逼,哪是逼迫魯國獻上岑鼎?

  不過一個鼎而已,若是齊侯喜歡,為何不喜歡九鼎,反而看上一個魯國的重器?

  其實齊侯是想要離間魯公和國相臧辰而已,臧辰是人才,齊侯其實對臧辰“垂涎”已久,想要臧辰也歸順自己,但是臧辰是魯國人,只有魯公把他往外推的份兒。

  因此齊侯就想到了這麼一個缺德的離間方式,為了魯國狀態,臧辰肯定要勸魯公把岑鼎送給齊侯,但是魯國面子不好看,一定會遷怒臧辰,這就是齊侯想要的。

  吳糾知道這個辦法雖然有些缺德,但是臧辰的確是人才,若能收歸也是好的,便答應和齊侯合力唱這齣好戲。

  果然,看來臧辰是個聰明人,他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是什麼樣兒的。

  魯國特使的款待宴席結束的很快,結束之後展獲便奉命與臧辰一道來到驛館,商議第一批糧食的問題,齊侯很慷慨,畢竟之前吳糾剛剛捐了三萬斛的糧食,這個數目可不小,整整堆滿了公子府,都溢出來的糧食,所以如今的齊國國庫還是很充盈的。

  齊侯很慷慨的讓臧辰自己說第一批糧食的數量,都沒有任何還價,便讓展獲負責,審批糧食給臧辰,當天夜裡,足足裝了一個車隊的糧食,蜿蜒著走出了臨淄城,臨淄城外的土地上都是深深的車轍印記,足見這些糧食之多。

  同時與第一批糧食一起送回魯國的,還有臧辰的文書,臧辰匆匆寫的,上面便是說齊侯想要借魯國的岑鼎把頑一個月,請魯公示下如何處理這件事兒。

  之後半個月,一來一回去魯國,雖然不是太遠,但是總要耗費時間,大半個月就這麼過去了,臧辰一直住在驛館裡,齊侯就把他當成了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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