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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美人只覺得腦子轟地一聲,尚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眼光一撇,卻看向那立後呼聲最高的另一位人選楊婕妤。

  楊婕妤也是一怔,她的直覺比她的思維快,立刻也站起來笑道:“小妹附議德妃姐姐,我也上辭表。”

  曹美人悵然若失,不得不道:“不知道誰竟然把臣妾的名字也放進去了,臣妾今日來本就是想跟德妃娘娘道喜,誰知道德妃娘娘竟……娘娘不肯做皇后,我們何德何等,自然是要請辭了。”

  劉媛的眼光掃過怔在那裡的杜才人,含笑道:“曹家妹妹多心了,你不必請辭,杜家妹妹也是一樣。”

  杜才人醒過神來,連忙道:“臣妾正要請辭,只是想不到德妃娘娘您……唉,這皇后之位,明明就是您的,您要請辭,豈非中宮虛位了。”

  劉娥淡淡一笑:“難得各位妹妹都這麼深明大義,那麼大家明日就把辭表遞上,免了朝中一場紛爭吧!立後之事,以後都不必再議了。”

  德妃一言定讞,眾嬪只得應道:“是!”次日上朝,真宗將楊杜曹三位妃嬪的辭表昭示眾臣,昨日擁戴三人的各大臣們只得低頭無言退後。只是擁立沈氏為後的傳言,卻是更加激烈了。一時間朝廷上下,宮中內外,都紛紛傳說,沈家小姐要進宮為皇后了。

  楊婕妤急忙來找劉娥:“姐姐,你可曾聽說外頭的謠傳,說什麼沈家小姐要做新皇后了?”

  劉娥撲嗤一聲笑了:“妹妹,既然你自己都說是謠傳,那又有什麼可緊張的?”

  楊媛看著劉娥,似有所悟:“莫不是姐姐早已經胸有成竹?”

  劉娥微微一笑:“郭皇后也算得是費盡心思,只可惜以她的聰明才智,在宮中耗盡心思,亦動不得我。沈仙兒年方十五,又能有什麼作為?”

  楊媛還是不放心道:“可是,真的要讓沈家丫頭揀了這個便宜不成?”

  劉娥笑道:“官家還沒發話呢,你著什麼急啊!”

  這邊安撫了楊媛,這邊劉娥卻依然按兵不動,對於朝中上下議論的新皇后人選不發一言。終於真宗自己忍不住問她了:“小娥,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朕說的嗎?”

  劉娥微微一笑,握著真宗的手道:“我又何必多問呢,我與三郎這麼多年夫妻,難道還不明白,三郎待我的心意呢?”

  真宗一陣歉疚,囁嚅地道:“朝臣們反對激烈……”

  劉娥柔聲道:“我知道,這事兒先緩一緩也不打緊。寧可我委屈些時,別教三郎為難!”

  真宗被她一言所激,急道:“小娥,朕到了今天若還叫你委屈,豈不是枉為一國之君!”

  劉娥微微一笑:“我倒罷了,可是,你拿沈家小姐怎麼辦?”

  真宗一怔:“沈家的女兒?好端端提她做什麼?”

  劉娥柔聲細語地道:“人家好端端的一個閨閣女兒,教朝臣們扯出來當槍使,倒是委屈她了。如今又不知道哪裡傳出來的先皇后遺折,又把她扯在裡頭。若是立她為後,這後宮裡曹美人杜才人她們,論家世未必在她之下,論資歷遠比她高,素日裡連先皇后都要敬重她們三分,這十五歲嬌滴滴的小姑娘,可怎麼壓得住她們呢,豈不是苦了她?且百聞不如一見,若是真的萬一傳言有誤,官家將來的麻煩還更甚於今日呢……”

  真宗聽了這半截話,笑指著她道:“聽聽是誰口是心非呢,朕還以為你真的全不在意,到底還是吃醋了是不是?你放心好了,朕是不會納她的!”

  劉娥笑道:“你還沒聽我說完呢!可惜這沈家小姐,不過是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如今這麼一鬧,官家若不納了她,日後教她怎麼嫁人呢!”

  真宗挑了挑眉:“聽你這意思,倒是力勸朕納了她?”

  劉娥笑道:“如今官家要立我,朝臣們又薦她,都頂在那裡了,這也不是辦法。與其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既然有先皇后的遺願,又有朝臣們力保,倒不如將沈家女兒納進宮來。到底是立她,還是曹美人杜才人,則要察其性qíng,以後再說罷了!如此,既不叫官家為難,諒朝臣們也無話可說!”

  真宗撫掌大笑道:“都說你是朕的女陳平,好一個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的好計!”

  三日後,真宗下旨,詔沈倫孫女沈氏入宮,封為才人。

  立後之事,就此告一段落,不復有人提起。

  然而,表面上的狂cháo雖然平息,低下的暗流卻更轉為激烈。

  此時後宮之中,只因為沈才人的入宮,而引起了一些不平靜。

  沈才人以新皇后的熱門人選身份入宮,且她年輕美貌,青春活潑,初入宮時,真宗亦不免在她的宮中多歇息了幾夜,真宗又有語說是“暫為才人”,一時間也有不少妃嬪上前趨奉的。

  劉娥卻不在意,待沈才人半點也沒有芥蒂,照樣溫言和語,舉止得體。

  且說這日真宗下朝,方回到嘉慶殿中,卻見婕妤楊媛站在劉娥身邊,正忿忿地說些什麼!見真宗到來,劉娥忙停了話題,這邊率楊媛含笑迎駕。

  真宗坐下接了茶喝著,一邊笑道:“你們倆在說些什麼呢?說得這般入神,連朕來了都不曾聽到?”

  楊媛急忙道:“官家問得正好,姐姐受了委屈了,官家是不是還會為姐姐做主!”

  真宗這才看到劉娥眼角微紅,忙問道:“誰敢計你受委屈了?快說出來!”

  劉娥笑道:“沒有的事,不過剛才沙子迷了眼,先是教媛妹誤會,如今又教官家誤會了!官家如此寵愛於我,我不給別人委屈受倒罷了,誰敢給我委屈受!”

  楊媛這邊已經是按耐不住:“姐姐,你為什麼不說出來呢?你不說我可要說了……”

  話未說完,劉娥已經是沉下臉來道:“媛妹,你別給我生事,少說兩句不成嗎?”

  真宗已經是聽出來了:“怎麼了?”這邊看了一眼劉娥,笑著握住她的手道:“你嚇得住媛兒可嚇不住朕,媛兒,你只管大膽地說!”

  楊媛生怕劉娥阻止似地,急急忙忙地說:“沈才人以未來皇后自居,還在後宮諸嬪妃之間拉幫結派,處處對姐姐無禮,氣得姐姐肝氣疼痛!”

  真宗沉下來臉:“真有此事?”

  楊媛冷笑道:“敢問官家何時要立沈才人為後,到時候我一剪子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別服侍了官家一輩子,臨了倒受這毛丫頭的氣!”

  真宗怒氣隱隱被挑起:“沈才人真的如此膽大妄為?朕還沒說立誰為皇后呢,誰敢以皇后自居?”他轉向劉娥道:“德妃,她真敢對你無禮?”

  劉娥笑了:“我並沒受什麼委屈,官家也瞧得我心胸忒小了。沈才人不過是年紀輕不懂事,我能同她一般見識嗎?媛妹說的也是過頭的氣話,官家且不必理會!”

  楊媛頓足叫道:“姐姐——”

  劉娥笑著推她道:“好了好了,你先回你自己宮裡吧,我明兒再找你說話去!”這邊半哄半推地將楊媛送走,這邊回過頭來,坐到真宗身邊,握著他的手,認認真真地道:“官家,我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真宗笑道:“什麼事?”

  劉娥道:“沈才人雖然不懂事,念在她年少無知,也不過是素日聽了身邊有人教唆罷了,並不是她的錯。官家且答應臣妾,就當沒聽到過此事,也不要去追究懲處的,待沈才人也一如既往,可好?”

  真宗怔了一怔:“這卻是為什麼?”

  劉娥嘆道:“沈才人並不是一個人,她的身後站著她的家族,和倚仗著她的家族要一道雞犬升天的一群人。當日臣妾力勸官家納她入宮,便是想息事寧人。如今她入宮未久,若遭訓斥懲處,只怕有人借題發揮,說是臣妾容不得她。她既然已經入宮,官家不宜偏袒了臣妾。官家國事繁多,我豈能再讓後宮出什麼事讓你煩心,就讓臣妾把這件事平息在後宮便罷了。”

  真宗嘆了一口氣道:“朕何曾偏袒過你,每每都是教你替朕受委屈了。後宮之事,雖然皆由你做主,但是,若教朕再看不過去,朕還是會管的!”

  劉娥笑道:“官家只管放心,我再不敢委屈著自己!”

  真宗笑了笑,也就此不提。他生性本是寬厚之人,若是此時真的處置了沈才人,倒將此事揭過,也會如常對待於她。偏生劉娥寧可自己委屈,也要求他不要處罰沈才人。沈才人雖然不曾因此受罰,但是有過未罰,真宗反將此事生於心頭,每每見著沈才人,便有不悅之意。由此沈才人入宮未久,便漸漸失寵了。一個月後,因兄長劉美新生兒子滿月,劉德妃請求回家省親,設下家宴。

  因是家中小宴,在座只有劉德妃及劉美兄妹,以及劉美之妻錢惟玉與其兄錢惟演。酒過三巡之後,錢惟玉藉故帶了奶媽抱著孩子離開,雷允恭也早將侍立的宮人撤下,此時便只有劉娥及侍女如心,以及劉美和錢惟演。

  劉娥將酒盞一放,道:“我不好召你們入宮,只好讓大哥借孩子周歲的名義,出宮與你們商議。”

  劉美與錢惟演站起來道:“臣等無能,教娘娘受委屈了。”

  劉娥道:“這當下且不是怪誰的責任,只是要好好衡量一下,咱們前頭失誤在哪裡,下一步應該如何打算。”這麼多年來真宗的專qíng給了她絕大的信心,雖然未為皇后,真宗卻從未曾以妃妾而視之,待她更比皇后勝過三分。因此對於皇后之位,她雖然有“捨我其誰”的自信,但是卻也不屑於如唐朝武氏一般,弄得背水一戰魚死網破般地決絕,待人處事總留了三分餘地。直到郭后去世,自以為已經是水到渠成,不想朝堂上卻被群臣聯手抵制,迫使她不得不釜底抽薪,先抽身退出,再把把這一場風波所涉及到的所有候選人逐個擊破解決掉,後宮的妃嬪,先以上辭表的形式逼迫她們退出,再將沈氏弄進宮中架空。由她一手掀起的立後風波,由她一手化於無形,這場風波中冒出來的所有對手,也已經全部解決。

  “接下來,”劉娥緩緩地道:“誰也先別提立後的事。每一次的事qíng折騰得天樣大,就算最後到手,也無趣得緊。我希望下一次是水到渠成,風平làng靜。”

  此番劉德妃一擊不中,即全身而退,連朝中百官,也對德妃無話可說,錢惟演心中暗服,分析道:“朝中眾臣,都已經結黨成派,互為援引,容不得他人進階。這不但對娘娘不利,連官家也有尾大不掉之無奈。官家要立後,這本是家事,如今令不能行,以小見大,官家受到制掣的,又何止這一件事呢……”

  劉娥只覺得腦海中某一點思緒閃過,似乎有什麼東西啟發了她,迅速看了錢惟演一眼:“說下去!”

  錢惟演道:“只有把朝中人事作一番重新調整,官家才能有天子之威,有天子之權。官家自登基以來,朝中人事都沒有多大的改動。前年官家下旨天下裁減官吏十九萬五千八百多,又大開科舉之門,便是為人事更換而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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