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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萊其實對能不能和邵芳華老師一起辦畫展不抱希望,只是因為覺得這種玩法很新奇便有了試一試的念頭。

  並且,他知道自己在其他事情上三分鐘熱度,卻唯獨在畫畫上面很有信心敢於表達,說不上還真就被人給看上了。

  最近幾天,姜萊一直在準備作品。趕上周六,他把堆在倉庫里的畫作都拿出來自我欣賞一番。

  時間有限,加上學業繁忙,要是趕在月底發電子資料報名新創作肯定是來不及了,所以他準備在最近兩個月的油畫作品裡挑一副契合主題的直接報名。

  姜萊在院子裡踱步,圍著核桃樹擺放的一圈畫是他覺得還不錯的,他繞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停在一片灰濛濛的畫布前。

  開學前的最後一副作品,灰色的天幕中雲團密布,眼看就要大雨傾盆。

  那是這座古城夏季最常有的天氣,每到傍晚就會降落一場暴雨,然後小雨淅淅瀝瀝地下到深夜,第二天早上起來城市宛如被洗了一遍,空氣好聞又清新,跟著到處都變得亮晶晶的。

  姜萊久久站在自己畫的灰色雲團前,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這不就是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關係嗎,總以為面對的是一場暴雨,其實暴雨很短暫,只要忍得過去就會收穫暴雨之後湛藍無垠的天空。

  他還記得自己塗下這團灰色時候的情境。那一天,院牆隔壁北小武在吹奏惱人的小號,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對即將到來的新學期隱隱不安,還有腦袋裡時不時竄出來休學前與姜必成吵的那一架。

  無論是衝動也好,故意激怒姜必成也好,還是無意也好,他對著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在他看來是絕對權威的人,憤怒地坦白自己是個gay。

  所有的一切都宛如一團濃密的烏雲,沉沉地壓在胸口,讓人喘不上氣。

  可他又知道,這些東西不過是最基本的考驗。每一個即將步入成年的人,都會有那麼一個階段懼怕這團烏雲,不敢踮起腳尖仰頭看一看。

  姜萊不知不覺捏緊了拳,後槽牙也緊緊地咬著,那一刻他做了一個決定——義無反顧地做自己。不是像以前那樣假裝很個性內心著實彷徨著。

  而是無論遇到多大的麻煩,都要給自己踮著腳尖喘口氣的功夫,沒有希望的時候給自己一口希望,沒有關注的時候給自己一點關注,沒有人懂的時候多懂自己一些。

  「還在這琢磨呢?」不知何時薛曼從畫室出來,悄然站在了姜萊身後,和他一起欣賞眼前畫作。

  姜萊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打斷思路,一個激靈,「能不能出點兒聲地挪過來?」

  薛曼扯了扯系在頸間的一條絲巾,把垂在耳畔的髮絲別到耳後,「我是一邊問你好不好看一邊走過來的,你自己愣神怪我嘍?」

  姜萊敷衍地點頭,眨動眼睫,「好看好看,快走吧,北小武家的飯香味已經飄過來了。」

  第21章

  姜萊雖然這麼說著,要把擺放在院子裡的畫全部收去倉庫還是需要花點時間。薛曼等了一會兒,沒了耐心,便準備一個人先過去。

  影壁後面的紅色漆門緩緩拉開,姜萊從樹與牆的縫隙中看薛曼纖細的背影,深吸口氣。

  雖然薛曼一向注意自己的形象,卻為了去隔壁吃飯而精心挑選與連衣裙搭配的絲巾,未免也有些過於隆重了。

  姜萊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些什麼——不只是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像隔著一團烏雲,其實每個人都是如此。

  就比如薛曼。或許從潛意識裡講,薛曼帶自己回到這個城市,又回到這條胡同、這院房子,根本不是逃脫完敗的婚姻那麼簡單。她極有可能是想追憶曾經的美好,期待重獲被人關注的感覺,比如,依然做鄰家哥哥的小妹。

  然而自己或許就是縈繞在薛曼眼前的那團烏雲分子之一。雖然母子倆從來沒有正式地說過這件事情。但姜萊知道,薛曼忍受姜必成在外面有人無非是想為自己保全一個完整的家。

  當年為了和姜必成組成家庭,薛曼不顧薛晉中的反對乃至於父女關係破裂,後來又想從那個牢籠中脫離出來卻礙於兒子的面子。左右為難那麼多年,直到薛晉中的去世才正兒八經地讓薛曼跌入了看似深不見底的雲團。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不再繞開它,而是試著等暴風雨慢慢過去。

  薛曼脖頸處的絲巾微微飄蕩,姜萊心想,如今再推她一把,她可能就真能得到自己那一方湛藍色的天了吧。

  「媽!」姜萊從來沒有想過,能從自己的畫裡看透這個世界,雖然很有裝X的嫌疑,但還是著實被自己感動了一番。

  薛曼收回了邁出門檻的腳步,緩慢回身,「什麼事?」

  姜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繞過核桃樹,走近薛曼,「姜必成永遠是我爸,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他,還把他拉黑了。但我不介意再多一個爸爸,小武也不介意你給他當新媽媽。你和天貴叔約會啥的能不能私下進行,每次都得拉上兩家人一起吃飯,我們不學習不考學的啊?」

  雖然是開玩笑的口氣,但姜萊作為薛曼唯一至親,足以表明自己的立場。剛開始他只是覺得北天貴這個人圍著老媽能讓她開心就行,現在他是表明了態度想成為薛曼的後盾。

  薛曼的臉頰肉眼可見地一點點轉紅,她侷促地關上門挪動腳步,把自己影藏於一片濃密的樹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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