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借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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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四月過半,天算是熱起來了,宮中隨處可見夏衫輕薄的女子。

  賢妃總算能走出玉泉宮,卻還穿著一身厚羅裙。

  饒是如此,站在玉泉宮外的空曠之處,她依然感到一絲冷意。

  她清楚,這冷意不是來自初夏的風,而是來自心裡,來自骨子裡。

  心中的念想沒了,身體垮了,自然里里外外都是冷的。

  「娘娘,路口風大,仔細著涼。」宮婢提醒道。

  賢妃攏了攏衣領,輕聲道:「去慈寧宮。」

  常嬤嬤那日的一番話,她總覺得另有深意。

  這兩年太后似乎有些變化,不像以往那般深居簡出。

  賢妃這些日子不好過,卻把常嬤嬤的話記在心裡,身子好了一些便第一時間去慈寧宮請安。

  才走了一半,賢妃就開始氣喘吁吁,臉色發白。

  宮婢一臉擔心:「娘娘,您歇歇吧。」

  賢妃擺手:「歇什麼,給太后請安去遲了像什麼樣子。」

  這樣走走停停,總算到了慈寧宮。

  太后正讓兩位公主輪番給她讀故事,聽聞賢妃到了,睜開眼來:「請賢妃進來。」

  不多時,賢妃走進來,恭恭敬敬給太后請安。

  「給賢妃賜座。」

  一名宮婢搬來小杌子,放在賢妃身邊。

  賢妃坐下來。

  太后笑道:「你且稍等,福清就快講完了。」

  少女清脆動聽的聲音再次響起,賢妃默默聽著,發覺這是個全然陌生的故事。

  「皇祖母,讀完了。」福清公主把最後一頁念完,意猶未盡。

  顯然這個故事讓福清公主很喜歡。

  一旁十四公主照舊安安靜靜,沒有什麼存在感。

  太后示意宮婢把話本子收起來,一臉慈愛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

  福清公主與十四公主向太后與賢妃行過禮,一同離去。

  太后笑著先開了口:「現在的話本子越來越有趣了,據說是宮外一家叫六出花齋的書齋出的,那次常嬤嬤出宮上香給哀家帶回幾本解悶,不知你可聽說過?」

  賢妃訕笑:「妾久居深宮,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

  太后微微頷首,帶著幾分感慨:「是啊,久居深宮,宮外就變得全然陌生了。」

  賢妃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太后以往對她並不親近,或者說對哪位嬪妃都是如此,如今與她閒話家常,有些讓人摸不清頭腦。

  「你們退下吧。」太后接過宮婢奉上的茶盞,一句話把伺候的人打發出去。

  賢妃手捧著一杯熱茶,內心惴惴不安。

  「你也很少回國公府了吧?」太后抿了一口茶,隨意問道。

  賢妃忙道:「只在八年前省過一次親。」

  太后想了想,道:「哀家想起來了,那時候你父親病了。」

  賢妃眼眶一熱,緩緩點頭。

  那年傳來父親病重的消息,為了能見父親最後一面,她向皇上提出省親的請求。

  那時候她在宮裡是得意人,皇上也給她臉面,很痛快就答應下來。

  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父親,也是最後一次回家。

  想一想這些,賢妃越發覺得不甘。

  多年深宮苦寂,不熬到眼前女人的地位,又是為了什麼?

  「以後你再想省親,恐怕沒機會了吧?」

  賢妃驚愕望著太后,完全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對方嘴裡吐出來。

  可這屋中只有她們二人,連第三人都無,不是太后又能是誰?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是太后坐的地方光線有些暗,令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陰沉。

  這樣的太后讓賢妃瞧著心中發毛,哪還有剛進來時一老二小圍坐讀書的那種溫馨。

  太后不錯眼珠盯著賢妃:「怎麼不回答?」

  賢妃越發摸不准太后的心思,訥訥道:「太后說得是,妾如今身體不好,經不起這樣的顛簸——」

  太后笑笑:「即便你經得起,皇上恐怕也不會答應了。」

  「太后——」賢妃震驚更甚。

  太后究竟什麼意思?那日讓常嬤嬤暗示她過來請安果然不簡單……

  「賢妃,你心中明白,你與齊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說遭了厭棄。」

  賢妃坐不住了,從小杌子上起身,蒼白著臉道:「妾愚鈍,請太后明示。」

  「明示?」太后反問。

  賢妃點頭:「太后仁慈寬厚,會對妾說這番話定然大有深意,只是妾愚鈍想不明白,還請您明示。」

  太后笑了:「哀家有件事,想借你的手去辦。」

  賢妃心頭一跳,垂眸道:「能替太后做事是妾的榮幸,不知您有什麼吩咐?」

  太后緩緩啜了兩口茶,把茶盞往桌几上一放,不緊不慢道:「哀家想要福清的命。」

  賢妃捧在手中的茶杯直接跌落,摔得粉身碎骨,可這些都不及她此刻驚駭至極的心情。

  她往後退了兩步,震驚望著太后,似乎從未認識這個站在最高處的女人。

  她是不是聽錯了?

  「怎麼,嚇到了?」太后睃了賢妃一眼,語氣冷淡。

  賢妃張張嘴:「妾——」

  太后冷笑:「哀家還以為你沒有什麼可失去,已經無所畏懼了。」

  「太后,妾不明白——」

  「不需要你明白,哀家只問你做不做。」

  賢妃白著臉遲遲沒有回答,敏銳從太后眼底捕捉到一抹殺機。

  她登時心頭一凜,醒過神來:太后既然對她說了這番話,她若是不答應,離開慈寧宮後恐怕也活不久了。

  意識到這一點,賢妃咬唇道:「福清乃嫡公主,是皇后的眼珠子,妾恐怕難以尋到機會……即便有機會下手,想全身而退也千難萬難——」

  太后笑了:「哀家只想與慈寧宮無關。」

  話中之意,賢妃動手後是死是活,她全不在意。

  賢妃錯愕至極。

  太后輕叩桌面,語帶憐憫:「你的身體,恐怕油盡燈枯了吧?」

  賢妃渾身一震,死死盯著太后。

  她已經封了御醫的嘴,太后怎麼會清楚她的身體情況?

  以往小病小痛時她願意嚷嚷出來博得皇上憐惜關注,而到了真的不成的時候,她只想多撐一日是一日,強逼著自己在人前好起來。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聽起來竟有些陌生:「用你將死之人的一點餘光換哀家祝齊王一臂之力,你覺得不划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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