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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跟我一樣,不擅長聊天,倒是個工作狂……」他頭也沒回,仰臉盯著電腦屏幕說,「那就說正事吧。上回聽了你的嗓音之後,發覺比起貝斯,你更適合小提琴,所以我在原曲的基礎上作了修改,你聽聽看,是不是比之前更有氛圍?」

  孔慶山靜靜地欣賞著修改好的成品,太過入神,不自覺地微微歪頭。

  等到第二小節副歌結束,鍾名粲點一下暫停,問道:「怎麼樣?」

  「好聽。」孔慶山的評語樸素又簡短。

  鍾名粲從中愣是沒咂巴出任何感情,他故意撅起嘴表示不高興:「你這評價,說了跟沒說一樣。」

  孔慶山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對不起。」

  這句話僅比剛剛多了一個字,然而其中夾雜的感情卻比剛剛明顯了太多,應該是因為事發突然所以沒來得及控制好,堂皇、緊張、侷促都有,它們就像是蓄勢待發已久,但凡尋到一個縫隙,哪怕是細微至極的裂縫,都能夠使它們轟然間傾瀉而出。

  鍾名粲伸展長腿往前,一副悠閒輕鬆的姿態沖孔慶山揚揚嘴角,「嗐,道什麼歉啊,我在開玩笑呢!」

  孔慶山學著他的樣子伸展開雙腿,他忽然伸手把沙發上的深紅色抱枕拿過來抱在懷裡,但他的姿勢看起來並不舒服,仔細看去,他的雙手依舊十指交叉搭放在大腿上,抱枕不過是被圈進了身體與胳膊圍成的空間裡,歪歪斜斜地抵住胸口,他的手和胳膊甚至都沒有碰到它。

  鍾名粲知道,這既不是依賴或取暖的姿勢,也沒有聊以慰藉的感覺,更像是在自己與對方之間劃開一道牆壁,這通常代表他在企圖隱藏牆裡的自己。

  孔慶山的情況比他想像中還要複雜。

  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忽然轉過椅子面對工作桌,俯身在抽屜里翻騰起什麼東西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過後,他摸出一個黑色硬皮筆記本出來,又從筆筒里抽出一支筆,遞給孔慶山。

  鍾名粲對他說:「其實我們的時間也不是特別充裕,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呢,咱們也不要浪費時間了,今天就開始試著學習作詞吧。」

  孔慶山接過本子和筆,乖巧地點頭:「好。」

  「其實作詞很簡單,」鍾名粲側身回去,再次按下電腦的播放鍵,兩人都已熟悉的旋律又一次流淌出來,他一邊聽一邊給孔慶山講解道,「這是第一小節的主歌,接下來是第一小節的副歌,這是間奏……然後是第二小節主歌,第二小節副歌和第一小節副歌的歌詞部分應該是相同的,然後到了過門……過門之後再重複一遍副歌部分……所以你需要總共寫四段歌詞,懂了嗎?」

  孔慶山認真地聽著,然後點點頭。他垂眼看一下自己手裡的筆記本,又抬頭看看鐘名粲身前的電腦,終於問出來:「是要我現在在這裡手寫出來嗎?」

  「對,手寫時靈感會來的比較快。」鍾名粲熟練地操縱著滑鼠和鍵盤,快速翻開幾個文件,然後說,「不用急著現在就開始寫歌詞,咱們連主題是什麼都還沒有定好呢,你只需要記下來你此刻的靈感,不管是什麼,詞語也行,句子也行,一件物體也行,甚至畫畫都行,只要是你腦子裡想到的事情就可以。」

  孔慶山懂了,點點頭,拿好筆,翻開筆記本墊在大腿上,弓著背盯著空白頁開始琢磨。

  鍾名粲瞥他一眼,電腦里忽然播放起一首輕盈優美的瑪祖卡舞曲,旋律如歌般舒揚,鼓點與節拍靈動輕快,他說:「不要局限於那一首歌的旋律和氛圍,容易形成固有思維,反而限制你的發揮。我給你放點激發靈感的音樂,你先寫,有什麼事叫我就好。」

  孔慶山輕點頭,沒說什麼。

  這首瑪祖卡舞曲以循環模式播了一會兒,鍾名粲看孔慶山專注地寫寫畫畫,直到一張紙用完了,翻過一頁時,他也跟著換了音樂,這次是一首氛圍靜謐清涼,充滿了詩情畫意的月光曲,孔慶山始終埋著頭苦記那些一閃而過的細小靈感,並未注意到有人貼心的替他換了一首背景音樂,他很聽鍾名粲的話,為了寫出更好的歌詞,哪怕只是腦海里閃現的一絲毫無意義的念頭都不敢放過。

  除了淡淡的背景音樂之外,周遭萬籟俱寂,他徹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再翻一頁時,鍾名粲又換了一首曲子,這次是激烈悲壯的《安魂曲》,與前兩首相比,這首音樂更具煽動性,陰鬱、沉重、絕望、黯淡,仿佛一切悲徹情緒都糅雜其中。不難想幾百年前,莫扎特是以何等恐懼和迷惘的心情寫下這首令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曲子,這是他人生中最後的作品。

  孔慶山的筆仍然在飛速寫著什麼,鍾名粲打開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只幾分鐘時間,再投去視線時卻看到孔慶山握著筆的手正在微微顫抖,在手尚未擋住的那部分紙張上洇著一小塊極不明顯的濕痕。

  音樂聲並不吵鬧,根本蓋不住屋子裡的其他聲音,然而鍾名粲屏息凝神,卻聽不到任何異樣聲響,沒有紊亂的呼吸,沒有抽噎或啜泣,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迅速關掉背景音樂,又重新換回了他為孔慶山寫的那首歌。

  不知道過了多久,孔慶山終於抬起了頭,他的神色和剛進門時一樣,根本沒有變化,還是那般溫和,笑容清甜,他合上筆記本,交還給鍾名粲,他用商量的語氣問道:「寫的有點累了,可不可以先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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