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四十九章

  如約,鍾名粲在樓下的咖啡廳等葛喬下班。

  他現在也不再踏足十樓,之前是因為心裡總是惴惴不安,擔心十樓會突然冒出來個「妖魔鬼怪」搶走他的准愛人,所以甘願冒著被葛喬責怪的風險,幾次成了他辦公室的「不速之客」。如今,真的在一起了,反倒像是多了很多拘束似的。葛喬倒是有事沒事就往七樓跑,他卻不再去十樓辦公室門口堵他,說實話,他總覺得媒體部那群小女生的目光有些可怕。

  七樓比十樓的人要少,兩個人都會自在的多。

  算起來,他們僅僅在一起剛一個月,很多事情都還沒有來得及考慮。

  向來用心的鐘名粲也只安排好了眼下的事情,比如帶葛喬回自己家裡過周末,比如打算抽時間再去趟家居店,給辦公室換張更大更舒服的沙發。

  但他知道,還有很多事情懸而未決,他們兩個人似乎也天生帶著默契,對方不提,自己也不會主動去想。

  比如關於出櫃一事,可能就夠煩腦筋了。

  鍾名粲坐在咖啡廳里靠窗的地方,看到另一側的牆角坐著一對夫妻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他們應該是一家三口。他的目光在他們那桌的方向多停留了三秒,然後收回了視線。

  鍾名粲倒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出櫃失敗,他沒有失敗可言。

  他兒時便只與音樂為伴。或許也是出於無奈之舉,那么小的孩子懂些什麼呢?他們還沒有什麼固定的夢想與期望,他們只不過是想要糖要擁抱,想要有人陪伴自己,教導自己學習新知識或者應付各種各樣的情緒。

  但鍾名粲從沒有這些,沒有糖,沒有擁抱,也沒有人陪伴。

  無需誤會,他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故事。父母雙全,婚姻美滿,兩人相敬如賓,從未吵過架。

  但天底下並非所有父母都懂得如何成為父母。

  鍾名粲五六歲時,父母仍然不懂得如何稱呼自己的孩子,常常需要叫他時,在「兒子」與「名粲」之間猶豫良久,最後再用「餵」和「呀」代替。母親溫婉卻淡漠的聲音說著這些毫無意義卻又指代明確的單字,年少時鐘名粲覺得理所當然,半點都不奇怪。

  年少的鐘名粲直到上了學之後才知道,原來同學們的父母還會給予孩子除了物質之外的其他東西,比如一句「我愛你」,比如一個懷抱,比如一句誇獎。

  這對在音樂領域早已功成名就的夫婦,忙於海外交響樂團巡演的時候,便把鍾名粲扔給保姆或萬爺爺,兩三個月甚至大半年都不見人影。可好不容易全家團圓,鍾名粲臉上洋溢著小孩子最燦爛可愛的笑容,開心地張開手臂,跌跌撞撞奔向他們時,那對夫妻僅僅是把背上的樂器盒子輕輕搭放在牆邊,著急地沖他大喝一聲:「別跑過來!離我遠一點!不要撞壞了我的琴!」

  後來,鍾名粲懂事了,也學乖了,不再做無謂的示好,他知道自己永遠也討好不了這兩個人,他們的心裡大概只能裝得下音樂。

  日復一日,而他多少也耳濡目染,從父母那裡學會的唯一一件事便是「音樂是個好東西」,他也漸漸懂得一個人用音樂撫慰孤寂。

  他只是在馬路上或咖啡廳里遇見一家三口同行時,看著年輕父母一臉幸福地望著正認真舔著冰淇淋的小孩子時,偶爾會突然覺得迷惑,儘管他也不太知道自己在迷惑什麼。

  過這麼多年了,他不能肯定那些所謂的兒時傷痛究竟算不算得上傷痛,畢竟現在看起來,自己就還是這副樣子,不知道該如何變得更好,也不知道還可以差到什麼地步。

  相比起來,他更擔心葛喬的家裡。他會配合葛喬的決定,鍾名粲並不在乎自己父母對同性戀的想法,都到這個歲數了,再來管教他便是無理了。

  出櫃這種事情自然應該先讓最親密的人知道,除卻父母,認識他最久的是音樂,這位音樂朋友會反對他和葛喬在一起嗎?

  他覺得不會,畢竟見到葛喬第一面時耳邊明明就響起了樂章。

  他相信,那一定是來自這位朋友的鼓勵與祝賀。

  鍾名粲呷了一口咖啡,和往常一樣,無糖,酸苦參半,但他早就喝慣了這個味道,自然也不會覺得難以忍受。

  *

  葛喬顫顫巍巍地下樓,竭力不想在同事面前出醜,他努力把自己的步子邁得特別大,呼吸被他的逞能搞得極其紊亂,強撐著進了咖啡廳,他一下子癱倒在鍾名粲對面的椅子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啦」響。

  腦袋墊著胳膊枕到桌子上,他痛苦地哼唧著,「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想辭職……」只有在面對鍾名粲的時候,他才會開始抱怨工作上的事情。

  「說什麼胡話呢?」鍾名粲把剛接好的一杯熱水推到葛喬手邊,「摸著木頭呸三下!」

  葛喬:「……」

  鍾名粲看逗他也不反應,真的是一點精神氣也沒了,便也不再鬧他,探過手貼住他的額頭。

  「還有點燙,但比中午好一些,一會兒回家量個體溫,我去給你買點藥。」

  葛喬依舊不說話,他默默在心裡又重播了一遍鍾名粲的話,「回家」這個詞的意思今昔非比了。

  他坐著緩神休息,待恢復了一點體力後,隨鍾名粲站起身時,突然又神經質般一拳捶到自己的胸口處。

  鍾名粲驚詫地回頭:「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