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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名粲只是笑著搖搖頭:「你知道嗎?其實有很多聲音是一般的樂器和電腦都做不出來的。」

  「比如?」

  「曾經有一位歌手,她想創作一首歌,希望每當下雨的時候人們就會想起它,所以她專門等到一個下雨天打著傘站在外面錄了一段雨聲,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和加工,直接放進了音樂里,當了前奏。後來,她真的成功了,人們總是會在下雨天的時候想起那首歌,無論是站在公交車上還是走在路上,無論是坐在辦公室里,還是窩在家裡。」

  「其實音樂的本質並不是旋律,而是共情。音樂製作人們總是想方設法把自己的生活細節塞進音樂里,他們並不是想要炫耀,而是希望能有第二個人聽到他們的聲音,聽到他們想說的話,並且由此獲得共鳴,最終真正愛上自己的生活。這才是音樂的本質。」

  「音樂只有聲音,而我們能改變的只有人們的五感。」

  鍾名粲忽然望向葛喬,笑容變得格外溫柔,他探身把那罐白乳膠拿了過來,放到葛喬的手邊,不疾不徐繼續說道:「那位歌手是幸運的,她想到了一個最有效的辦法,讓人們直接聽到了她的生活。但是呢,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份敏感細膩的情緒,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時間去等待一個完美的契機。所以,我們需要其他的替代品,能迷惑住你的感官的替代品。」

  葛喬仍然似懂非懂,他低著頭沉吟良久,像是在思考著鍾名粲的那番話,他的手仿佛失去了控制,默默地抓起了那罐膠水,擰開了蓋子。

  鍾名粲還在給他吃定心丸:「聽話,你的任務就是把他們粘成一塊木板,剩下的就全都交給我了,你一會兒可以去找萬師傅聊天。」

  為了給木條定好形狀,鍾名粲把葛喬割好的木條抱到推台鋸上,滋滋啦啦三下五除二切好了面,動作一頓,俯下l身,伸手拔掉表面上突起的幾個小刺,又把這堆木頭抱回了葛喬面前。

  粘合木條是個需要耐心的體力活,葛喬專注地盯著手裡的木條,被鍾名粲修整之後,它們終於有了整齊劃一的模樣。他小心翼翼地給每一個切面塗上膠水,捻著指尖不敢鬆勁,生怕一個不小心把手粘上去。剛一拼好,還沒來得及向鍾名粲炫耀成果,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黑色油漆筆。

  鍾名粲的聲音平平淡淡:「做的不錯,為了證明這些都是你做的,選塊木頭簽個字吧。」

  葛喬伸手接過那支筆,一聲不吭,埋頭在木頭上寫自己的名字,他才不會那么小氣,大筆一揮,連著三個碩大的「葛喬」出現在了剛剛拼接起來、膠水還沒有干透的木板表面。

  鏗鏘有力,十分霸氣。

  他靜靜站著,欣賞了會兒自己的筆跡,再抬起頭時,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幽幽地開口道:「這個玩意兒你要不是拿來送給我的,你就等死吧。」

  鍾名粲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緊接著不著痕跡地往前邁了一步,麻利地把那個木板掰彎,捲成了一個圓柱體,把葛喬的簽名藏在了裡面。

  雖說鍾名粲承諾過他的任務到此為止,現在就可以去後院撒歡了,但葛喬還是選擇站在一邊,盯著鍾名粲繼續折騰手裡的那個圓柱體。鍾名粲跑前跑後,在各種大到足以把人吞噬的機械之間穿梭,滋啦轟隆的刺耳噪音充滿了整個房間,甚至還震盪出陣陣回聲。

  葛喬無法在這種情況下跟鍾名粲對話,他也不敢說話,怕鍾名粲走神會傷到自己,他只能安安靜靜地裝木頭,只有目光隨著移動的身影轉來轉去。

  那個圓柱體在一片不絕於耳的聒噪之中漸漸有了形狀,被打磨得無比光滑,左右兩側還用圓形木塊封了口。

  拿著被車削過的木筒,鍾名粲往上面鑽出了無數個小孔,它們繞著柱體蜿蜒成線,接著,他用一些細小的木條堵住了那些小孔,又將一側的封口捅出一個大洞,把之前刨好的木屑倒了進去。

  長久的無言讓葛喬有些不耐煩了,他又問了一遍:「現在可以告訴我這東西是什麼了吧?」

  鍾名粲忙得熱火朝天,外面還是嚴嚴寒冬,而他的額頭與鬢角已經被汗水打濕了。葛喬看在眼裡,想著他這麼出門非得感冒了不可,不由得皺了皺眉,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口把那顆快要落進他眼睛裡的汗滴抹掉了。

  鍾名粲沉迷木工,對外界似乎毫無知覺。又過了一會兒,他舒出一口氣,差不多快完成了,他一邊給這個圓柱體做最後的拋光工作,一邊問葛喬:「你上次說,不喜歡下雨,但喜歡聽下雨的聲音?」

  葛喬想了想,點點頭:「嗯,是說過。」

  又是一陣嗡嗡亂響,夾雜著各種器械之間碰撞與摩擦聲,打斷了這場對話。

  等噪音消失,瞬間的寂靜讓葛喬有些不自在,他忍不住趕緊打破這份沉默:「所以呢?」

  又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你來試試?」

  鍾名粲把拋了光的圓柱體遞給葛喬,重複了一遍:「把它豎起來,試試看。」

  葛喬照做了。

  窸窸窣窣,淅淅瀝瀝。

  是下雨的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花了幾個小時,原來就是為了這個聲音。

  葛喬原本只是驚詫,繼而又覺得好笑。待那圓柱體發出的聲音停止後,他「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然後就止不住了,咯咯咯地笑個不停,最後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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