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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一溪閉上了眼睛,只聽土豆拉著她的手大喊:“媽媽!是紀叔叔!”

  陸一溪掀起眼皮,仿佛是出現了幻覺,她看見紀嵩坐在車裡,降下車窗,冷冷地對她說:“上車。”

  當土豆牽著她,把她趕進車裡的時候,她才發現一切是真的,不是錯覺。

  “把我們送到家吧,謝謝。”陸一溪靠在后座上,有氣無力地說道,疼痛已經侵占了她的神經,讓她整個人都麻木。

  紀嵩沒有答話,只顧著開車。

  十五分鐘後,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陸一溪看著熟悉的人民醫院四個字,驟然清醒了不少。

  紀嵩打開車門,說:“下車。”

  痛苦撓心撓肺,陸一溪身上實在沒有任何力氣去思考,去抵抗,去堅持,身處地獄的滋味是什麼,她嘗過了,只要有一束光照在她身上,她便跟著它跑。

  陸一溪跟著紀嵩進了醫院,做了檢查,醫生給她開了止痛藥服下,輸了一瓶液,暫時緩解了痛苦。

  陸一溪躺在臨時病房裡,紀嵩不知去向,她看著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覺得陌生又熟悉。

  “土豆,給媽媽倒一杯水,渴。”她緩緩說。

  土豆像是接到了什麼指令一樣,蹭的一下跑了出去。他沒有水杯,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打水,便挨個房間找紀嵩。

  跑到一間房間面前,終於聽到了紀嵩熟悉的聲音,土豆停住了腳步。

  “她的胃癌嚴重嗎?現在是什麼情況?”

  “很嚴重,情況不太好,按原來的就診記錄看,最起碼是中晚期。”

  “如果做手術呢?把胃切掉一部分或者……全胃切除,這種方法應該可以吧,用小腸再給她造一個能夠吃飯的胃。”

  “可以是可以,但陸小姐現在的情況已經屬於晚期,癌腫已經穿透了她的胃壁,入侵了腹腔和鄰近的器官組織,並且看顯示可能已經由淋巴組織轉移至其他部位,在手術中是無法根治性的切除腫瘤的,腹腔內如果還殘留著癌組織,手術結束後也很容易復發。”

  紀嵩仿佛是遭了當頭一棒,他餘光掃到了同樣呆在原地的土豆。

  怪不得陸一溪要隱瞞,要放棄,要破罐破摔,她的身體狀況遠遠比他想像中的要糟糕。

  “你來幹什麼?”紀嵩問。

  “媽媽說渴了。”土豆小聲答。

  “何力,謝謝,改天我再和你聊。”紀嵩道了別,拿著何力辦公室的一個一次性紙杯接了些熱水給陸一溪帶了過去。

  “你聽到什麼了?”路上紀嵩問土豆。

  “媽媽得了胃癌。”土豆老實回答。

  紀嵩扶了一下眼鏡:“你知道胃癌是一種什麼病嗎?”

  “是……是絕症嗎?”土豆的聲音顫顫巍巍。

  紀嵩沒有回答。

  到了病房,紀嵩把水遞給陸一溪,土豆搖著陸一溪的胳膊問:“你得癌症了?”

  陸一溪手一抖,水濺出來灑在床單上。

  “哪個混蛋咒我得了癌症啊?”

  “我和醫生的對話,他全都聽到了。”紀嵩說。

  陸一溪深吸一口氣,“土豆,這件事不要再讓別的人知道了,答應我。”

  土豆問:“你……你會……”

  “不會。”陸一溪回答的斬釘截鐵。

  傍晚,紀嵩開車把土豆送回了陳家,車裡只剩下他和陸一溪兩個人。

  陸一溪:“今天醫生和你說什麼了?”

  紀嵩把車窗降下一點,讓晚風飄了進來。

  “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紀嵩說。

  “飯都有在按時吃,只不過吃不了多少。”陸一溪知道紀嵩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不是我不配合治療,也不是我不想手術,我體內的腫瘤已經出現了臟器轉移,還可能伴隨著淋巴結轉移,我,沒有做手術的機會了。”

  窗外的燈光映在紀嵩臉上,他說:“這只是市里醫院醫生的說法,明天我們去更權威的一家專門治腫瘤的醫院重新做個檢查吧。哦,對了,我已經請過假了。”

  陸一溪一時語塞,她其實並不願意總是受到生的希望與死的絕望來回反覆攻擊她的折磨,但在那一刻,她說:“好。”

  “今晚住我家,明天要比今天起的還早,方便一些。”紀嵩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方便一些,還是害怕陸一溪會再次逃開。

  “好。”陸一溪又答應了。

  土豆回到家,聽到了陳母對陳鋒的碎碎念:“以後別再讓他跟著陸一溪說走就走了,不能慣著,不然讓她得寸進尺了怎麼辦?”

  陳鋒嗯嗯啊啊的應著,陳母抬手在他背上扔了一巴掌,“你再這樣不上心,總有一天兒子跟著別人跑了。”

  土豆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開始百度搜索,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快看了一晚上,越看心越堵,晚期、絕症、死亡率、化療這些關鍵字讓他心裡發慌,他似乎突然想明白媽媽反常的行為舉止和那些屢次快要說出口的我不能永遠陪著你是什麼意思。

  晚上睡覺的時候,土豆是抱著枕頭睡的。

  陸一溪回了紀嵩家,兩人陸續先後洗了澡,紀嵩在客廳里給陸一溪倒了一杯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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