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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哽咽得說不下去。

  “我問過醫生,如果做手術的話,也就只能保證兩三年的生命,可是我卻要變成一個沒有辱房也沒有頭髮的醜陋不堪的女人。如果是那樣,我寧願死。我選輩子,被男人們捧在掌心裡嬌寵著,什麼美麗的地方都玩過,什麼名貴的衣服都穿過,什麼好吃的都品嘗過,不遺憾了。我願望不高,活也漂亮,死也美麗。”

  “你身體裡流的血一定是冰冷的。”白雁擱在膝蓋上的指尖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我不需要熱情,”白慕梅聽出她的苦澀之音,嬌媚地一笑, “你眼光好,給自己挑了一個好男人,我何必要湊熱鬧?罷了,罷了,別說讓我討厭的話,我也沒幾天,你就好好地陪陪我了!”

  “為什麼不找把你棒在掌心裡的男人陪呢?”白雁沒好氣地瞪她“白雁,你真是塊捂不暖的石頭呀!”白慕梅嘆了口氣。

  白雁賭著氣跑出病房, 一個人站在陽光下大口大口地喘氣,肩膀被人一拍,她回過頭,是康劍。

  淚嘩地一下沽沽奔泄著。

  “她最多只有二個月的生命。”康劍的眉緊蹙著, “我本來還想請舅舅們聯繫北京的醫生為她診治,看來不需要了。以後,她有可能要靠止痛藥撐著了。”

  “這是她自找的,她要漂亮,不要生命。”白雁哭著叫嚎,拼命撐眼淚,心裏面很無力。

  “就象你說林楓一樣,這也是你媽媽選擇的人生,我們只能尊重。”

  “可是你不覺得她太自私嗎?就連死的時候,她心裏面也只想著自己,她根本就不會想我會不會傷心?”

  “小雁,父母不能選擇。”

  白慕梅。、康雲林、李心霞,三個人之間的勾勾結結,是兩人不敢輕易去揭的傷痛。

  康劍巳不再為之糾纏了,有時還會有點感慨,如果沒有這些勾結,他和白雁怎麼會走到一起?

  說來說去,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份。

  上輩子的恩怨,由上輩人自己化解,他只想好好地和白雁守住自己的一輩子。

  白雁伏在他懷中,默默地流著淚。

  “看來,我們去省城的日期要推遲了。”康劍拍拍她的後背,嘆了聲。 “這兩個月你好好地陪她。現在,她只有你了。”

  白雁輕輕點了下頭。

  康劍先回去上班了,白雁回到病房,白慕梅閉著眼,象是睡著了。

  她坐在床邊,把兩人一起共度的日子想了又想,說實話,真的沒有幾天溫謦的回憶。白慕梅。象只花蝴蝶,整天飛來飛去,根本無暇顧及她。

  誰想到,白慕梅最後殘留在人世的幾日,兩個人卻能天天面對了。

  “你沒走?”白慕梅睜開了眼。

  白雁翻了個白眼,替她揉著手背上突地的青筋, “你要讓我落個不孝的罵名嗎?”

  白慕梅笑了, “雁雁,其實你真的很像我。”

  “一點點都不像,好不好?”

  “你不就是嫌我風騷嗎?”白慕梅滿不在意的聳聳肩, “你也風騷,不過你只對一個男人而已。你要是沒有幾斤幾兩,康劍能被你抓住?”

  白雁真是哭笑不得, “媽,男人不全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她抬起眼,咬了咬唇,深呼吸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想不想見見他?”

  “誰?”白慕梅訝然地看著她。

  “和你一起生下我的男人。你有那麼多的異性朋友,卻只和他生孩子,他對你應該是特別的,對不對?”

  第一百零七章 地毯的那一端(三)

  白雁是大著膽子問這話的,一半是替白慕梅考慮,一半是自己的好奇。問完後,她心神不寧地看著白慕梅。

  換作以前,白慕梅早就一個耳光甩過來了。

  “幹嗎要問這個?”白慕梅剛才的一絲訝然很快被漫不經心所代替,“不要告訴我,你要來個認祖歸宗什麼的。”

  白雁苦笑,“我不想認祖歸宗,但我挺想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慕梅哼了一聲,嘴角浮出嘲諷的冷笑,“不想就不要知道了。你就是我白慕梅的女兒,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二十幾年,你沒有父親,都能活得好好的。你現在有那麼疼你的老公,你還缺少什麼?”

  “那他對於你就沒任何意義嗎?”

  “純粹是個意外,或者是個不堪回首的過錯,他對於我來說,什麼也不是。你別打破砂鍋了,和康劍好好地過,你想要什麼樣的愛,他都能給你。”白慕梅皺起眉頭,語氣已經是很不耐煩了。

  白雁沒有再追問,估計這個答案白慕梅是決定帶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白雁只是感到稍微有那麼一點遺憾,在心裏面盤旋了一會,她也就作罷。

  白慕梅說得也對,二十幾年都能父不詳,現在一旦知道了太多,如果看到他夫妻和美,兒女繞膝,她到底該把他怎麼定位?是怨還是恨?想敬愛,也裝不出來。

  有時候,人糊塗一點,反而快樂。

  白慕梅輸完液,她死也不肯呆在醫院裡,嫌醫院裡藥水味難聞,白雁怎麼勸也不行。醫生無奈,給她開了一大捧止痛藥,叮囑白雁如果有什麼意外,立即打電話。白雁聽了直感到心裏面涼透透的,白慕梅的生命現在已經進入倒計時,還能有什麼意外把自己嚇住?

  出了醫院大門,兩人抬頭,正對一天的落日。絢麗的霞光眩目得兩人本能地眯住了眼睛。

  “陪我去剪個頭髮吧!”白慕梅扭過頭來看白雁,“你也要去修修頭髮,你看你頭髮半長不短,沒一點兒形狀,臉色黯然,也不化化妝。喂,你能不能別哭喪著個臉,我看著不舒服。”

  “那你就別看好了。”白雁嘆了口氣,白慕梅為了將美麗進行到底,真是令人折服。

  白慕梅不理她,攔了輛車,帶著白雁去了她常去的美容院。一進門就有接待小姐迎

  上來,相熟的髮型師當然也馬上過來了,很自然的首先誇張來了一通恭維,說兩母女直似兩姐妹。

  白慕梅聽著,麗容上笑靨如花,與髮型師討論她應修個什麼樣的髮型準備過夏天。

  她不再上台表演,無須顧忌太多。髮型師建議她剪個象赫本一樣的俏麗短髮,她欣然接受。

  白雁不太講完,修了下劉海,把開叉的

  發尾剪了剪,便坐在一邊等白慕梅。瞧著白慕梅與髮型師相談甚歡的樣,真的很難想像她在這世上的生命屈指可數。

  如果死神即將來臨,在有限的時光里,好好地享受每一天,總比哭哭啼啼地等死,有意義得多吧!

  白雁突然理解了白慕梅的選擇。

  “歡迎光臨。”又有客人進來了,站在門口迎客的小姐熱情地招呼。

  白雁側過頭看去,竟然是商明星和她的未婚夫,兩人十指緊扣,看上去很恩愛。

  他們只顧著看彼此,沒有注意到白慕梅和白雁也在。她是來做美容的,接待小姐把二人領上二樓。

  “她根本配不上那男小孩,人家只不過是看上她的工作和她哥留下的一大筆撫恤金。”白慕梅也看到了商明星,涼涼地撇了下嘴。

  “配不配得上,關你什麼事。”白雁沒好氣地說。

  “我都懷疑她媽抱她抱錯了,她和商家的兒子一點都不像。”白慕梅繼續說道。

  “那誰和明天像?”白雁瞟了她一眼,沒看出她還挺八卦的。

  白慕梅抿著唇,不接話。

  剪完頭髮出來,天都快黑了,白慕梅仍不肯回家。兩人又去了雲縣最好的藥膳館吃藥膳。

  剛拿起湯勺,康劍來了電話,問白雁怎麼不在醫院裡?

  白雁瞪了瞪優雅地端著一碗桂圓紅棗羹的白慕梅,“我陪媽媽在外面吃飯,等一會她回去,我稍晚點再回家。”

  “我九點去接你。”康劍說完,就掛了,估計是趕去醫院,沒看到人。

  “怎麼不喊他一塊過來?”白慕梅問。

  “我們現在很窮,這藥膳這麼貴,我可不想喊他過來替你買單。”白雁聳聳肩,開玩笑地說道。其實,她知道康領導面對白慕梅總有點不自在,只是因為白慕梅是她媽媽,表面上維持著禮貌。真正談感情,那是一點都沒有。

  白慕梅撇嘴,小口小口地喝著湯。

  兩人回到白慕梅的公寓,八點多一些。白雁先催著她吃了藥,然後給她放水洗澡。

  “你過來一下。”白慕梅從浴室出來,向白雁招招手。

  白雁隨著她走進臥室,她從床頭櫃前的抽屜里找出一把鑰匙,然後拉開掛衣櫃,撥開衣服,在裡面竟然有一個小巧的保險柜。

  她把鎖旋轉了幾下,從裡面拿出幾個首飾盒和一些證件什麼的,放到床上。

  “這是房契,這是存摺,這些是我喜歡的首飾,現在都給你,以後不准在我面前裝什麼窮。”

  白雁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象被燙著似的縮回手,脫口說道:“我不要!”

  白慕梅似笑非笑,“為什麼不要?你和我裝什麼客氣!我知道,你心裏面在猜測這些是怎麼來的,不知是哪個噁心的男人給我的,對不對?放心吧,這錢是誰給的,你別問,妖孽我來當,見了閻王,下油鍋,上刀山,也是我,和你沒半點關係。你是我女兒,從我手裡拿過去,就天經地義了。”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不差錢。”白雁心裏面象淋了場雨,濕漉漉的。她不習慣突然愛心泛濫的白慕梅,這樣的白慕梅,一次次提醒著自己,白慕梅余日無多。

  她,父不祥,白慕梅再讓她討厭,畢竟是她的親人。明天走了,白慕梅再一走,她在這世上,真的是身若浮萍。

  幸好,她還有康劍。

  “我聽說康劍被雙規的事,你把房子給他抵債,現在你們在供房,別在我面前逞能。快把這些收下,我走了後,你看在這些的份上,不會只念著我的壞,偶爾也想想我的好。”

  “媽……”白雁語塞,眼眶紅了。

  “你結婚的時候,我什麼都沒給你,那時我就猜得出你們的婚姻不會太長久,只是沒想到你們會挺過來,康雲林的兒子真讓我刮目相看。不過,雁雁,男人再好,女人也要獨立。獨立的女人才有發言權,我給不了你別的,但這些能保證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至少都不用有經濟方面的考慮。”

  白雁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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