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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小龍心口一悶,生硬地說了句沒有。

  蔡群英不怎麼高興地又開始念叨,說他性格太孤僻了,什麼事都自己扛,關鍵也要有這個能力,多個朋友多條路,有什麼不好,就算是要借錢,那也是借,又不是不還了,這時候還臉皮薄成這樣,能抵什麼,能買命嗎,現在除了錢,什麼東西都是虛的……

  郁小龍沒像往常那樣打斷她,他覺得最近一段時間,郁行強的病給了她太大壓力,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清醒,說話做事反反覆覆神神叨叨。

  其實也挺可憐的,他想,一輩子像菟絲花一樣依附著別人而生,經歷過那樣的背叛後還能選擇原諒,苦苦等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把人盼回來了,卻又要走了。

  生命最後一段時間,郁行強過得很艱難,病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一開始服用泰勒寧能管一天,後來時效越來越短,再後來就連嗎啡都起不了多久作用。

  這種場面蔡群英一眼都看不得,總是躲在外面,聽著哀嚎聲咬牙落淚,郁小龍則麻木地坐在病床前,眼睜睜看著郁行強痛苦翻滾恨不得就此了結。

  一連三四個月,郁小龍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每天一睜眼就有源源不斷的事朝他湧來。

  他繃緊了神經,滿載負荷,像一台無休止的機器,一刻不停地算著錢,算時間,算所有他能避開想起夏琮的每一個點。

  以前什麼都不挑的人,一夜之間胃口全無,什麼都不想吃,每天被自己硬逼著塞兩口,經常胃疼得站不起來,去廁所里洗把臉,出來又重新裝得若無其事。

  從開年到現在,郁小龍一天工都沒有曠過,相反去酒吧街的次數比以往還勤了許多。

  這一天不知道哪裡來的生面孔,在朗讀者里騷擾了一個工大的女學生,不承認也不道歉,態度囂張,同行的男生跟他們起了衝突,傷了好幾個人。

  郁小龍過去後,對方一個你他媽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沒說完,他上手就是一巴掌,把人打得臉上的橫肉直顫,接著又是一腳,連著沙發一起踹翻了。

  施傑他們跑得慢,等衝進去場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喊打喊殺喊什麼的都有,郁小龍不見了,人群黑壓壓地圍成圈,全往一處上涌。

  施傑一看壞了,拼命往裡擠擠不進去,急得他都抄椅子了,不分青紅皂白把外圍的人一頓削,一層層剝進去,果然看見郁小龍和那肇事的胖子被圍在最中間。

  那胖子被揍得快沒人樣了,周圍幾個一看就是他馬仔的也好不到哪去,就是這麼個毫無戰術的打法,不可避免的,郁小龍自己也傷得不輕。

  幹這行這麼多年,架打過不少,受這麼重的傷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放著好好打,那胖子外強中乾,來五個都不是郁小龍對手,偏偏他傻逼一樣往上沖。

  施傑背他回去,蹭了一身血,除了在醫院那次短暫地紅過眼,回來這麼久了,外人看著唯一的變化,也就比平時更加冷漠更不愛說話了而已。

  郁小龍一次都沒哭過,可施傑每回見他,都特麼想掉眼淚,這是折磨誰呢,折磨他呢吧,搞得最近趙菲對他稍微好點,他都有負罪感。

  上次這麼背著他走回來,明明沒過去多久,身上的分量卻一下輕了不少,施傑挽到手上的一把骨頭,頓時又是一陣心酸。

  失個戀而已,怎麼就搞成這樣了,他原先都不知道,郁小龍對姓夏的感情這麼深。

  渣男害人。

  施傑在心裡把夏琮翻來覆去罵了上百遍,快到樓下時,郁小龍迷迷糊糊一句話,讓他差點直接罵出聲來。

  郁小龍將暈不暈地靠在他肩頭,「不是這裡。」

  「那他媽是哪裡?!」施傑沒好氣地問。

  問了又不說,除了這裡還有哪裡,總不見得是想回去看他媽吧。

  他要是知道幾零幾室,可能還會背他回故地緬懷一圈,可惜他不知道,沒去過,有人去過他也不想問。

  那地方都人去樓空了,回去除了觸景生情睹物思人還能幹什麼,嫌心裡不夠堵怎麼地。

  他給郁小龍身下墊了塊破舊的床單好處理傷口,血差不多已經止住了,剛才有那麼一瞬,施傑想送他去醫院的,吊點葡萄糖什麼的,再這樣瘦下去人就要脫形了。

  分開後這麼久,郁小龍第一次做夢夢到了夏琮。

  平時他總是刻意不去想,所以夢也像是被抑住了一樣,夢裡永遠查無此人。

  有關夏琮的一切,在他思維可企及的地方,幾乎銷聲匿跡。

  有時候他會想,不如那時候大方承認,承認對他用情深,承認他的離開對他打擊很大,也好過他親手築起的高牆最後把他關在裡面,一寸寸永無止境地凌遲。

  郁小龍又聽到外面傳來下雨的聲音,滴滴答答敲在窗玻璃上,他從門口進去,有人坐在落地窗邊,身前的矮桌上,茶杯里的熱氣罩出了一團模糊不清的臉孔。

  他剛覺得畫面似曾相識,下一秒,那天聽到的音樂聲便從房間的各處淌了出來。

  依舊是那個低沉的有些隨性與慵懶的聲音,像浸泡在雨絲里,帶著柔軟濕潤的潮氣。

  夏琮笑得很溫和,跟他說話,郁小龍迫不及待地問他這首歌叫什麼名字,他張嘴念出來,郁小龍沒聽懂,又問了一遍,夏琮卻怎麼都不肯說了。

  郁小龍突然之間醒了,睜眼時把正給他上藥的施傑嚇了一跳,「臥槽,好歹吱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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