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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夏琮仔細想了想,他應該沒說錯,只是以這樣的方式,可能他們家純良的小朋友一時接受不了,當晚要做噩夢。
對此他略有歉疚,為了安撫他高考前還在想些有的沒的的負罪心裡,當即上網給他買了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特地標明文科一套,理科一套。
第二十二章 剃與不剃
轉眼接近年關,連日陰雨不斷,天氣越發地濕冷,仔細聽窗外,會發現原本浮在整個城市上空的喧囂,仿佛一夜之間泡在水汽里被浸服帖了,沉寂得悄無聲息。
夏琮睜開眼睛,看向窗外,時候應該不早了,從窗簾縫隙里探進來的光很亮,跟昨天不一樣,是個晴天。
他動了動,靠坐在床頭,歪到一邊夠著煙,咬著過濾嘴磨了兩下,不知道接下去該幹什麼,無所事事。
門鈴聲突兀地響起,他轉動視線,有些遲鈍的疑惑,也有些……詫異,這個時候?
不是外賣,他都還沒想好今天吃什麼,物業?還是……有人等不及要送他歸西了。
他點著煙,抽了一口才起身去開,稀薄縹緲的煙霧裡,出現的卻是郁小龍的臉。
一秒鐘的意外後,夏琮下巴微抬,睇過去個詢問而又意味難測的眼神,郁小龍不想多說,面孔一貫地冷淡,沒什麼溫度地飄出兩個字,「換班。」
外面小周他們果然不在了,夏琮目光收回來時,落在他手上,略一挑眉,「換班還帶吃的,有心了。」
郁小龍換完鞋進來,起身時發現視線正對著的,赫然是茶几下面那塊地毯,他頓時有幾分不自在,臉色沒變,往廚房走時卻特意繞過了,「吃過了嗎?」
「沒,剛起。」夏琮進衛生間洗漱,路過他身後特意叮囑了句,「換個碗,謝謝。」
今天這頓沒從小攤上買,精緻的大少爺吃不慣,郁小龍特地去天豐樓打包,兩葷一素花了他兩百五十多,但因為擺在塑料飯盒裡,賣相看著還是有點糙。
他從櫥櫃裡拿了幾個碗,一樣樣往外撥,剛才在門口被夏琮那樣的目光看著時沒有,此刻站在這裡,郁小龍卻突然想質問自己究竟為什麼要來。
小周跟他說他琮哥自從那天之後一次也沒出過門,天天靠叫外賣度日,還不是每餐都叫,其實有什麼呢,就他活得那裝逼的勁,難道還能把自己餓死嗎。
像夏琮這樣的人,外賣可能只是換個地方吃飯,而郁小龍換個地方吃飯,都不見得有他外賣好。
所以,他擔心的從來不是他會餓死,而是他會因為他餓死,人情是他實打實欠下的,通往餓死之路上的任何一點果,都會成為他種下的因。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身後傳來夏琮帶著笑意的聲音,郁小龍只覺餘光里身影一晃,朝自己貼了過來,他條件反射地往後閃,腳跟磕在了柜子上。
夏琮似乎心情不錯,跟之前開門時的一臉煞氣完全不同,他臉上帶著溫和清爽的水汽,即便郁小龍給他留了這麼大個把柄,也少見地沒有得寸進尺。
他虛虛攬了他一把,見他反應強烈,舉手後退以劃清界限,「好,不碰你。」
郁小龍對他沒什麼信任可言,哪怕夏琮人為地拉開了距離,他還是十分不給面子地往旁邊又挪了幾步,「別靠這麼近。」
夏琮無奈,看了眼他頭頂,「我其實是想問,你有多高?」
「沒量過。」郁小龍鬆了口氣,怕他發神經,但這樣的驚弓之鳥又跟他此行的目的背道而馳,多少令人有些尷尬,他咳了聲,又補了句,「估計183吧。」
「怎麼估的?」夏琮問。
「我跟我們那徐……就之前你受傷開你去醫院那個,差不多高,他183。」
夏琮看著他,突然上前一步,郁小龍始料未及,被一手掌著後腦勺,往前拽到幾乎跟他呼吸相聞的距離,正要發火,夏琮在他發茬上輕輕擼了一把,「185。」
「……」
「你一米八五。」夏琮強調。
「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我一米八五。」夏琮說:「你跟我一樣高,所以也是一米八五,以後有人問起,你就這麼說。」
「……」郁小龍忍不住看了眼他頭頂,確實差不多,他無所謂,本來也就一兩厘米的差距,一八五就一八五吧,論資排輩從來沒哪個時候看過身高。
夏琮不太有胃口的樣子,吃了沒幾筷就停了,郁小龍示意他再吃點,他說飽了,郁小龍便把剩下的都吃了,看著面前三四盤,菜量卻不大。
吃完自然又是他洗碗,這次他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清洗劑。
碗剛泡上,身後傳來幾聲斷續的弦聲,郁小龍回頭,見夏琮整個人靠在沙發上,左肩上架著小提琴,正反覆試每一根弦的音準,左手不時地調整弦軸的鬆緊。
這樣來來回回調了有一陣,直到從A到E每根弦出來的音都準確無誤後,他站起來,走到郁小龍身邊,琴弓在冰箱門上輕敲了兩下,「飯後運動,拉首曲子給你聽。」
郁小龍看他剛才調音的動作以及不靠定音器就有的準頭就知道是專業的,「你會的還挺多。」
夏琮抬頭笑看了他一眼,「有錢人家的孩子,沒點才藝傍身,怎麼爭寵啊。」
郁小龍想問你又在說什麼鬼話,夏琮擺好姿勢,輕噓了聲,「別出聲,聽。」
巴赫的《G弦上的詠嘆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