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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給殷叔吧,讓他去跟李鬼談。」郁小龍站起身,「困了。」
有好處自然有眼紅想來分一杯羹的,李鬼就是,這幾年為了酒吧街這一塊的「治安」,沒少跟他們起衝突,尤其這幾個月,更是愈演愈烈。
「要談不攏呢?」
「那就打。」郁小龍說:「誰拳頭硬聽誰的。」
這話施傑愛聽,他就不願意跟人談,也不會談,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絕不動嘴皮子,因為這世界上的人分人種,會聽人話的種和不會聽人話的種。
像菜杆他們這種不會聽的,談,純粹就是做做樣子,殷叔喜歡搞這一套虛的,施傑煩得很。
他喜歡郁小龍這樣的,不服就干,干到服為止,要不怎麼趙菲總說他倆臭味相投呢。
門口這時候跑進來一隻狗,通體烏黑,燈光一暗,解析度低到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它一路小跑到郁小龍腳邊,低頭聞了聞,又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郁小龍隨手把施傑吃了一半的煎蛋丟給了它,黑狗仰起頭,一口吞了。
郁小龍摸了摸它頭頂。
「日!」施傑好半天才回過神,跪到地上,差點要去掰狗的嘴,「……那他媽可是我的蛋!」
大小姐好不容易給他留的,郁小龍不稀罕,他可寶貝得緊呢。
郁小龍順手在他頭頂也摸了一把,「乖。」
施傑揮開他的手,「郁小龍你大爺!」
郁小龍笑了笑,往樓梯走,途徑徐銀亮門口時,他腳下略微一頓,臉沉了下去。
區區一瞬,到底還是忍住了,繞了過去。
第三章 抽與不抽
等著殷叔去跟李鬼談的那幾天裡,郁小龍抽空回了趟家。
臨近飯點,家裡卻一個人都沒有,他在門口猶豫一陣,感覺到有些餓,又站了會,進去打開了冰箱。
撲鼻一股混雜著霉腥的難以形容的味道,郁小龍皺了皺眉,再看零星的一點剩菜,頓時什麼胃口都沒了。
電飯鍋里還有一些冷飯,板結在鍋底,他端起來聞了聞,拿涼白開簡單地一衝,就著下飯菜罐頭囫圇吃了。
吃到一半,蔡群英回來了。
「怎麼光吃這些,這哪裡夠飽?」她把鑰匙放門口的柜子上,轉身嗔道:「不是讓你回來提前跟我說一聲的嗎。」
「你去哪了?」郁小龍看了眼她另外一隻手上拎著的,兩個明晃晃的禮盒一樣的袋子,「我爸呢?」
「打牌去了吧。」蔡群英似乎不願意多說,著急往房間裡走。
郁小龍長腿一伸,擋在她跟前,「又買什麼了?」
「沒什麼。」蔡群英咳了兩聲,「去醫院開了點藥,這兩天有點小感冒。」
郁小龍輕聲一笑,「你一個連醫保卡都沒有的人,感個冒醫院送你這麼大個禮包?」
「這跟有沒有醫保有什麼關係?」蔡群英聽他這樣說話不大高興,「沒有難道還不看病了,跟你說不通。」
「誰跟誰說不通?」郁小龍把碗一推,「你是不是真以為我的錢是大風颳來的,都不用我彎腰撿,直接刮我手裡?」
「你又來了,說過多少遍,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錢。」蔡群英理直氣壯的同時,不免有一絲心虛,「況且買的這些,給你你又不吃,怎麼就知道一定沒用?」
「你自己的錢,你哪來的錢?」郁小龍的態度一反常態的平靜。
他這樣,蔡群英反而一時沒想到怎麼接話。
「我每個月給你交這麼多,自己留那一點,連根好煙都抽不起,就是為了讓你拿這些錢去外面買一堆吃不死人的麵粉來糊弄自己?」
「誰跟你說是麵粉的,人家是正規廠商。」蔡群英把盒子翻過來,指著生產批號給他看,「看到沒,有國家批文的。」
「張口閉口騙騙騙的,就知道說我不動腦子,你自己不多想想,按你說的,難道政府會幫著那些人一起來騙我們嗎?」
「我不知道現在外面騙子多?像你這樣聽風就是雨的一棍子全打死就是對的了?」
「好的是有,輪得到你來碰上?」郁小龍盯著那一串數字,「就你活到現在,活成這樣,你覺得你有這運氣嗎?」
「……」蔡群英瞪大了眼睛,一時語塞,似是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有一天會這樣來挖苦自己,「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她背對著桌子坐下,方才的氣勢一下弱了,沒一會開始抹眼淚,「我為了誰呀,這麼多年委曲求全,吃了多少苦你不是不知道,為了我自己嗎?」
「你是交錢了,可你交的那些錢,有多少是用在我自己身上了?我是在外面穿金戴銀了還是大吃大喝了?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你爸,為了這個家。」
又來了,這才是真的又來了。
郁小龍握著桌沿的手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他鬆開靠向椅背,任由它們機械地垂在身體兩側。
他沒看蔡群英,仰著頭,似乎是在聽,又更像是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我知道你在外面賺錢辛苦,家裡現在都靠你,可我就容易嗎?我又做錯了什麼要攤上這些……」
那他又做錯什麼了呢?
既然這個家裡每個人都苦,都在委曲求全,那維護它保全它的意義又是什麼?
最後誰容易了?
外面那個打牌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