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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的按下了刪除鍵,慢慢的走向門口,自動門打開的一瞬間,陽光全部跌在我的眼睛裡,灼痛了我的視線,我看不清周圍的來往的車輛和人們,只看的見兩三架飛機騰空而起,在我眼前快速的消失,碧空萬里。

  忽然就想到一句話,這就是一生,你給我一秒鐘的吻,三分鐘的極樂,一生的痛。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中午,走廊的消毒水味讓我乾癟的胃一陣抽搐,我在手術室門口看見韓晨陽和兩個醫生低聲交談,頓時整個人就懵了,不知道是上前還是後退。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韓晨陽抬起頭,和我目光相接,然後那兩位醫生就離開了,他走到我面前,輕輕的說,“江風麻醉時候出了一點問題,幸好現在沒有事了,正在手術中。”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是,沒事,還是有事?”

  “江風現在沒事了,也許藥物不耐受,局麻的時候血壓很低,呼吸也很淺,不過早就已經沒事了,手術也照常進行。”

  我卻沒等他的話音落下,就衝到水池邊,一陣乾嘔,一摸額頭,冷汗涔涔,韓晨陽走進來扶住我,口氣有些焦慮,“怎麼,臉色這麼差,放心,江風沒事了,剛才那兩個醫生是來說明情況的,沒事了。”

  我努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只是早上沒吃飯,又暈車,讓我休息一下。”

  他扶我在椅子上坐下來,過了很長時間,我才緩過氣來,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角,仿佛他真的是一座靠山,很堅定很讓人安心。

  一疊稿紙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接過來,隨口問他,“這是什麼?”

  “江風讓我給你的。”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全身的血液好像一下子都凝固了,就連思緒也不會流動了,就聽到韓晨陽說,“他說,這是為你結婚設計的全套首飾,因為,他說誰也不敢保證他的手術能夠百分之百的成功,所以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的話音剛落下,手術室的燈就熄滅了,第一個出來的是董安妍,她摘下口罩,衝著我露出一個大大的誇張的笑容,我看到她的眼睛裡亮閃閃的,然後她走到我面前,眼淚“唰”的就涌了出來,“嚇死我了,真的嚇死了,不過手術目前很成功。”

  腦袋裡的最後一根繃緊的弦應聲而斷,我看到麻醉師推著還未甦醒的江風出來了,他的眼睛上纏著紗布,然後老教授走出來,慈愛的拍拍董安妍的肩膀,呵呵笑,“小董呀,被嚇到了吧,你這樣可不行,心理素質還要加強。”

  韓晨陽上前和老教授道謝,互相寒暄了一陣,然後他轉身對我說,“傻丫頭,你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看看江風?”

  我輕輕的笑起來,點點頭,“等一下,我還有一點事情要做。”

  不經意的抬頭向窗外望去,樓外的一棵參天大樹幾乎擋掉了大半個陽台,陽光順著樹葉的fèng隙照進來,斑駁而影綽,灑下一些細碎的光點在地面上。

  真的很不尋常的冬陽,一瞬間,我以為我還在廣州。

  我掏出手機,翻出熟悉的號碼,用盡力氣按下了五個字的信息,“再見,唐君然。”然後按下發送,等發送成功的提示返回後,我掀開電池板,拔出手機卡。

  閃亮的金色,在陽光下,悄無聲息的墜入垃圾箱。

  如同四年又一個月的感情,從此不再想起,不再提起,亦不會重蹈覆轍。

  我看見韓晨陽的目光,如水一般的靜靜的注視這一切,然後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那是江風的病房。

  在這樣溫暖又熟悉的氣息里,還有在這樣耀眼的冬陽下,時光好像流轉了起來。  我輕輕的閉上眼睛,眼淚,終於肆無忌憚的在臉上橫行。

  西貢下的糾纏愛欲(中)

  江風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睡的好好呀。”

  董安妍眨眨眼,面無表情的望著我,我攤攤手,麻醉師在一旁也笑的,“我工作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醒了這麼說的。”

  我撇撇嘴,調侃江風,“差點你就長睡不起了,嚇死我們一干人了,你居然說的那麼輕鬆,丫的,我的眼淚都白流了。”

  江風齜牙咧嘴的,“沒關係的,等下讓董安妍給你吊瓶生理鹽水,你流多少補多少,一邊補一邊流,動態平衡,體液平衡!”

  董安妍瞪大眼睛,忍不住笑起來,“呦,江風看不出你還有點醫學常識呀,明天就可以揭開紗布了,然後要使用環胞黴素滴眼,其它的注意事項明天再說,我今天快累死了,對了,等一下還要做個例行檢查,我去拿單子,過會回來。”我跟她道別,病房裡只剩下我和江風兩個人,午後的陽光透過病房的玻璃傾斜著照進來,有一點刺目,讓人眩暈,江風輕輕的開口,“今天的陽光,很暖和。”

  他的手心裡有一束明黃的光暈,我輕輕的“恩”了一聲,他隨即就問,“韓晨陽呢?”

  “不知道,剛才看出去了。”我站在窗戶邊上,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確實很暖和。

  沉默了一會,他忽然冷不防的問道,“小妹,你說的那件你必須解決的事情……”他的話卻被開門聲打斷了,韓晨陽走進來,手裡提了一個一次性的餐盒,他招手讓我過去,附在我耳朵上低聲說,“出去吃。”我好奇,“這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江風就搶答,“我知道,是八寶粥,好香呀,我也想吃!”

  “你還是吃醫院的配餐吧。”韓晨陽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江風,“還有護士小美眉們搶著餵你,多幸福,一般人給錢都享受不到。”

  江風怒了,在床上像只魚一樣扭來扭去,正好董安妍和護士進來,她氣的大吼一聲,“江風你又活躍了是吧,給我躺上兩小時再說,什麼?你要上廁所,呃,那插尿管好了。”

  我噗哧一下就笑出來了,韓晨陽乘機碰碰我的手臂,示意我把空間留給病人和醫生。八寶粥還是熱乎乎的,掀起蓋子,熱氣一下子撲面而來,我拿起勺子輕輕挑了一點嘗了一下,有些意外,“韓晨陽,你怎麼知道我吃這個味道的?”

  他回答的輕描淡寫,“哦,上次在夫子廟看到你吃這個的。”

  我低下頭,對突如其來的關心有些無措,“其實不用你這麼麻煩的,下午隨便去哪裡吃都可以的,對了,江風的保險在你那裡是吧?”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閉著,口氣淡然,“你先吃,下午我有點事,晚上我來接你去我家拿他的保險,你看怎麼樣?”

  “行,到時候打電話給你。”我慢慢的,一勺一勺的把八寶粥送進嘴裡,明明是加了很多糖,甜的幾乎發膩,可是我卻覺得苦澀。

  心底,一半溫暖,一半荒涼,我轉過臉去,怕韓晨陽看到我的樣子,狼狽不堪。下午陸陸續續的有南藝的學生來看江風,病房裡很熱鬧,我和他們不熟,江風嚷著要吃米線,我無奈,幫他去新街口小食店打包。

  天色尚早,我從地下道毫無目的的亂逛,那裡有很多小商鋪,我一家家的走馬觀花的過,周圍都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雜亂無章,忽然我聽到有一個女生的說話聲音,“再打一個,打右邊,別打耳垂,就打耳骨。”我停下腳步,看見一個長的很清秀的女生站在一家店鋪前面,打扮誇張的老闆手裡拿個槍放在她右耳邊,一秒鐘的時間,那個女生的耳廓上出現了一個閃亮的耳針。

  那個女生微微皺眉,估計是有些疼,旁邊在看首飾的女生轉過身來,口氣涼涼的,“唉,讓你沒事找事干,說什麼失戀一次就打一個耳洞,什麼破理論!”

  那個女生漫不經心的笑笑,“沒關係,反正已經打了三個了,再多一個也無所謂。”兩個女孩子結伴走了,那幾句話就像針尖一樣刺的心口疼極了,好像看到了當年的我,曾經也站在每一家打耳洞的鋪子前,想為死去的愛情做一個紀念。

  我怕痛,很怕。

  而且,我從來認為自己的愛情不夠悲壯,一場平淡如水的初戀,和一場滑稽可笑的暗戀,不刻骨,不銘心。可是,當我想起那些歡笑和幸福,記憶中的那些純淨與妖嬈,就不可抑制的疼痛。

  赤裸裸的冰涼,疼到硬生生的逼出淚水,我想這些傷痛需要一個實體來承載。

  我走上前,指指自己的左耳,“老闆,打了一個耳洞,打耳垂這裡。”我清楚的感覺到冷冰冰的金屬利物掃過皮膚那一個瞬間凌厲的疼痛,可是我卻笑起來了,老闆看了我一眼,有些奇怪,“沒感覺?”

  “有點疼,還有點癢。”我側過身看鏡子裡的自己的左耳,上面鑲嵌著一根銀針,老闆湊過來,“美女,這個銀針要取下來的,幫你帶個塑料棒,塗點金黴素,你可以去藥店裡買一點紅黴素或者酒精。”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熟悉而又陌生,面貌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微微的有些不同。

  因為我的身體,從此有了癒合不了的缺陷。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多,江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我伺候他吃了飯,給韓晨陽發信息,讓他來醫院接我吃飯。

  吃完飯,華燈初上,我坐在他的車裡,車裡放的是我最愛的一首Coldplay的Viva La Vida,我歪過頭來看了一眼韓晨陽,他專注的開車,嘴角卻仍然掛著不屑一顧的笑容,直視前方,不講話。  “Once you go,there was never ,never an honest world ,這首歌可以讓你心甘情願的死在裡面,這句話,就是當情歌聽了,心也夠碎了。”

  他只是習慣性的笑笑,“酷玩的都挺煽情的,我很少聽,一聽就是一天一首歌。”

  “我想,要是在小時候的院子裡面,有很高的廢棄的水泥板,黃昏的時候還有一點點陽光,躺在水泥板上面,還有餘溫,光著腳,閉起眼睛聽歌。”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浪漫主義情結,對了,你耳朵上是什麼,怎麼一直在摸?”

  “剛打的耳洞,總是覺得有些怪。”賓利打了一個漂亮的彎,拐進了小區的車庫,穩穩的停下來,我轉頭剛想拉開門,肩膀被強勁的力量扳了回來,那一刻我還愣在那裡,“韓晨陽,怎麼了?”

  冷冷的語調在耳邊響起,“誰讓你打的,你不怕感染了?”

  我卻笑起來,口氣和他的一模一樣,“誰讓你管的,打在你耳朵上麼?”手上一使勁想要開車門出去,他冰涼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劃上了我的脖頸,按在頸動脈上,我可以感覺到血液在他刻意的擠壓下,汩汩的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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