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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長安不信:“既然如此,你在枕頭中吃飽喝足不就行了,還用挨餓嗎?又何必拿來換我的一個窩頭?”

  老賊嘆了一口氣:“枕中乾坤雖好,卻是夢中虛幻,一早上起來該渴還是渴、該餓還是餓。也不能待得太久,若沉迷忘返,留在外邊的肉身朽壞,那就再也別想出來。不過你得了這個枕頭,只要守住了心性,晝做凡人,夜當神仙,豈不快活自在?你好好想想,一個窩頭換這麼一件寶物,這可是天大的便宜。”

  雖說這老賊的幾句話讓肖長安動了心思,但是前思後想,仍捨不得那個干窩頭。他活了十來年,沒見過比窩頭更好的東西,任憑老賊苦苦哀求,也是置之不理,狠下心腸趕上羊往別處去了。

  一夜無書,轉天肖長安再來放羊,見那個老賊已經死在了墳窟窿中。他倒挺有心眼兒,鑽進墳窟窿取出枕頭,填埋了墳洞,繼續在山中放羊。夜裡回到住處,將信將疑地躺在瓷枕上邊,真和那老賊說的一般無二,枕頭之中另有乾坤,想什麼來什麼,要什麼有什麼。久而久之,村子裡有人再看見肖長安,發現他可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時不時地眼泛凶光、嘴帶邪笑,仿佛入了魔中了蠱。可說到底就是一個放羊的孩子,誰也沒往心裡去。

  單說這一日,肖長安照常領了窩頭上山放羊,到了山坡之上,找個高燥之處往地上一躺,只覺一陣睏倦,迷迷糊糊就睡著了,不想臨下山的時候一數,丟了一隻羊。肖長安心裡害怕,此事於他來說可是塌天之禍,硬著頭皮去地主家交差。那地主怎肯放過,非說他把羊賣了,緊跟著劈頭蓋臉一頓臭揍,真箇是鞭撻無算、體無完膚。要說肖長安挨打並不冤枉,自打得了陰陽枕,整天恍恍惚惚、魂不守舍,丟羊也是遲早的事。肖長安可不這麼想,他讓東家打了個半死,傷口疼痛鑽心,想起這些年受的氣吃的苦,心中發起狠來,一不做二不休,半夜抓起一把割草的鐮刀,摸進東家內宅,割下這一家老小七八口的人頭,背上陰陽枕遠走高飛。那麼說他個半大小子,從沒吃過一頓飽飯,長得骨瘦如柴,心黑手狠另當別論,哪兒來的這麼大能耐,殺得了這麼多人?江湖傳言,肖長安在陰陽枕中得了仙傳,身上沒長癤子沒長包,淨長本事了,從此往來各地,到處行兇作案。如今,走陰差的張瞎子借窩囊廢之手除了肖長安。這個惡賊雖然死了,地府中卻沒勾到陰魂!

  窩囊廢萬般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問張瞎子:“您老倒是說說,這個飛天蜈蚣的三魂七魄躲哪兒去了呢?您給我指條明路,說什麼我也得把他抓來銷案!”

  張瞎子說:“此賊自知難逃一死,迫不得已使了一招金蟬脫殼,吐出三魂七魄,躲進了陰陽枕!”說到此時,張瞎子自己也為難了,這麼大一個天津城,城裡城外住的何止千家萬戶?誰知道飛賊在作案之前,把陰陽枕藏在了什麼地方?咱們這位天津城緝拿隊的大隊長窩囊廢,上任以來一個賊也沒拿住,卻要去枕頭中勾魂!

  第十一章 三探無底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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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張瞎子借窩囊廢之手結果了飛天蜈蚣肖長安,屍首交到巡警總局。陽間的案子銷了,陰間的案子卻還沒結,只得把走陰差的批票交給費通,命他勾來飛天蜈蚣肖長安的三魂七魄,否則就拿他去“填餡兒”。那位問什麼叫“填餡兒”?說白了就是拿窩囊廢的小命湊數。其實張瞎子也是嚇唬他,俗話說“陽間有私,陰世無弊”,生死簿上勾的是肖長安,要他窩囊廢沒用。可是費通膽小怕事,真往心裡去了,由打城隍廟出得門來長打了一個唉聲,恨不得找塊白布往臉上一蓋——死了得了。剛當上緝拿隊的大隊長,這官職可不小了,還沒來得及抖一抖威風,撈一撈油水,卻要去走陰差,這也太晦氣了!

  費通一肚子苦悶,又沒個對策,想不出如何下手。如果抓個活人,只要不出天津衛,盡可以調動緝拿隊,手到擒來不在話下,走陰差抓鬼他可沒幹過。常言道“隔行如隔山”,這兩件差事之間相差十萬八千里,勾不到飛天蜈蚣的三魂七魄,如何交得了差?轉念一想:不對,捉拿飛天蜈蚣之事,可不能自己一個人兜了,餿主意全是崔老道出的,要死也得拉上這個墊背的,這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就這麼講義氣。窩囊廢打定主意,顧不上回家,直奔南門口找崔老道。

  正當晌午,南門口熙來攘往,人頭攢動。大小買賣應有盡有,大買賣看幌子,小買賣就得靠吆喝了,一街兩巷叫賣之聲不絕於耳,什麼叫賣蔥的、賣蒜的、賣米的、賣面的、賣煤的、賣炭的、賣茶葉的、賣雞蛋的,擱在一塊兒賣茶葉蛋的,五行八作怎麼吆喝的都有,這叫“報君知”。其中最熱鬧的當屬那些個說書唱戲拉洋片、打拳踢腿賣大力丸、攀槓子耍大幡撂大跤的,為了引人注目,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耍彈變練樣樣齊全,算卦相面的也不少。遠了咱不提,在南門口一帶,提起這一行裡頭的“角兒”,非崔道爺莫屬,一張嘴兩排牙,舌頭耍得上下翻飛,人堆兒里就顯他能耐,想找他可太容易了。怎知費通在南門口轉了一個遍,卻不見崔老道的蹤跡。

  費通一想:“跑得了老道跑不了道觀,不要緊,我上家堵你去!”他是說走就走,拔腿來至崔老道居住的南小道子胡同大雜院,院子裡住了五六戶人家,白天出來進去院門老是開著。費通邁步進了院子,見一個小徒弟坐在崔老道那屋的門口,穿著件破道袍,頭上髮髻沒綰好,沖一邊歪歪著,正在那曬暖兒呢。費通認得這小子,南門口一個小要飯的,有時跟崔老道擺攤兒,幫著圓圓粘子、收收錢什麼的。這孩子有個小名叫“彆扭”,人如其名,從來就沒“順溜”過,長得尖嘴猴腮,鬥雞眉、鼓眼泡、兩道眉毛一低一高,小眼珠子滴溜兒亂轉。“彆扭”見費通登門,起身行了個禮:“哎喲喂,天津城緝拿隊的大隊長費二爺,我們南小道子胡同出了多大的案子,怎麼把您驚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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