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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神龍羸弱,出殼後連服用蛋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汲取酒液。

  而玄軒上神在這酒池子裡泡了百年,溢散在酒中的神力對於剛出殼的小神龍來說,就像幽冥泉水對於上等仙神一樣,極為大補。

  可再是好東西也耐不住是烈酒。

  小神龍喝光這一酒池,等天華神君和玄武神君趕到的時候,肚皮都要撐破了。

  他整條小龍趴在玄軒的龜殼上,動也不動,醉得死死的。

  “玄軒這孩子怎麼回事?”

  饒是甩手家長如天華,這次都忍不住嘀咕了。

  還孵著蛋呢,成日飲酒也就罷了,竟還帶著蛋泡在酒池子裡,讓小傢伙把酒當奶喝,成何體統?

  而小傢伙這一醉,沒有百餘年都醒不過來。

  玄武聽他抱怨,再看看縮在龜殼裡不知清醒與否的孫兒,極難得地嘆了一口氣,隨即瞪了天華一眼。

  心道,還不是你家那叛逆的賊小子惹的禍!

  但到底逝者已矣,他再憂心玄軒的現狀,也沒法多加埋怨。

  於是打發天華道:“他二人既有天定姻緣,旁人無需插手,自能修成正果。你就不要多嘴了。”

  天華聞言,果然不說了。

  他是心虛。

  都說玄武一族天生豁達,或者說,他們全族都是認命的死腦筋。

  當時天華見玄軒抱著天振的屍骨傷心到崩潰,甚至不惜用一身神力,拖延天振的神魂片刻不散。

  正是因為他的舉動,給了天華可趁之機,才在慌亂中用玄女之淚保住了天振一息神魂。

  他原以為天振傷心一時,很快就能看開,沒想到至今還未能放下。

  天華一方面感動於他對天振的情深義重,另一方面,就更怕讓玄軒知道天振還活著。

  兄弟變情人?

  這像什麼話!

  本來天振復活一事是神君親手給了他玄女之淚才促成的,玄武都算不出虛實。

  但這“老來子”生的和天振一般無二,待他成年,遲早瞞不住精明的玄武。

  天華原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玄武,可自從聽說自己的“老來子”是玄軒的命定情緣後,他就打算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

  就算玄武懷疑,也堅決不能承認。

  和兄弟上床,這種事想想都彆扭。

  久經情場,又自認很了解天振和玄軒的天華,實在不願意這兩位命定情緣日後房中事不和諧。

  索性就讓兩個孩子心無芥蒂地順應天命,這樣一來皆大歡喜。

  不過心有隱瞞,面對玄武和玄軒,天華就有些底氣不足。

  他撓撓頭,嘿聲笑說:“既然他平安出世,我就放心回東海了。若有什麼事,只管傳信於我。”

  他丟下這句,逃也似的走了。

  玄武沒看出他有意逃避話題,只哼了一聲,暗罵這老淫龍狗改不了吃屎,這輩子都只能跟在女人屁股後面打轉。

  他做不到像天華一樣心寬似海,想了想還是走到玄軒身邊,摸著他的殼,溫聲勸慰:“好孩子,一切都會過去的。我們要學著往前看,往前走。”

  便是不能,時間也總會推著人走的。

  他只希望在這個過程中,玄軒能少一分憂愁,多一分歡愉。

  玄軒探出頭來,那雙眼睛清明。

  酒灌不醉他,他只能靠一時微醺麻痹自己,刻意不去想天振隕落在懷中的那一瞬間。

  可斑駁神光猶在眼前,龍鳴陣陣猶在耳邊。

  天振沒有化作虛無的魔氣消散,而是以神的姿態隕落。

  可不論以什麼樣的方式,他終究是神銷魂滅,屍骨無存。

  直到現在,玄軒都能感覺到,那些神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處,那些地方還在發燙,燙到了極點,變成了刺骨的冷。

  “祖父……”

  他澀然開口,“天道不可違。可事到如今,孫兒才明白,人的心從不問對錯。”

  他終於明白了天振當年的心情。

  哪怕知道大錯特錯,哪怕知道沒有結果,卻寧願將錯就錯,一錯再錯。

  只因,心甘情願。

  從來,無關對錯。

  玄武看了眼趴在龜殼上的醉龍,再看看孫兒古井無波的眼睛,勸告的話怎麼也繼續不下去了。

  玄軒的性子安靜,便是痛失所愛,也不像旁人那般歇斯底里。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安靜,沉默。

  可越是如此,傷痕就越潰爛,越疼,好的越慢。

  玄武是過來人,他知道,現在再如何痛苦,時間都會沖淡一切。

  總有一天,會放下,埋葬過往,走向對的人。

  這就是天定。

  可身為祖父,他眼睜睜看著玄軒的痛苦,無法替他分擔,只能靠他自己慢慢熬著,還是心疼。

  嘆了一口氣,玄武不再勸說,只叮囑他:“既然放不開,便不必強求。”

  “可你當知天道予我玄武一族先知,我們便不能辜負天道之意。祖父不求你待他如天振那般全心全意,但切記善待眼前人,莫要遷怒無辜。明白嗎?”

  “……孫兒明白。”

  靜默了片刻,玄軒這樣回答。

  小神龍這一醉,比天華預料的長,整整過了五百年才醒來。

  更出人意料的是,這胎中不足的小傢伙在甦醒後竟然直接成年了!

  當時玄軒正背著他在池邊雕玉。

  百年前他已經放棄醉夢的奢望,換作雕刻。

  這還是天振年少貪玩,某次私下凡間見到一家三口教孩子捏彼此的泥像,回來後死纏爛打非要玄軒學著捏。

  玄軒覺得泥像易損,便換做雕刻,每年給他雕一個小像。

  雖許多年不曾再做,但技藝並未生疏。

  不拘是玉,是石,還是一塊凡木,他都非常用心,而雕刻的人,只有天振。

  年幼的,少年的,成年後的,甚至墮魔後的他。

  在雕刻的時候,玄軒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全神貫注之下,他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小神龍清醒,只凝視著手中的玉雕,正進行最後一步——點睛。

  收起雕筆,他才就聽一人在耳邊歡喜地問:“玄軒,你刻的是我麼?”

  他猝然回頭,手指劃傷而不自知。

  “……天振。”

  原本盤在身上的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化作一個俊美的青年,趴在他肩上,笑得像個小傻子。

  那張臉和天振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眼睛裡少了年少時的浮躁,少了墮魔後的戾氣,快不快活一眼就能望到底。

  小神龍嘻然而笑,“是我。玄軒想我了,對不對?”

  玄軒在這個笑容里回過神來。

  九重天神為何稱呼他做小神龍,就是為了避諱他的名字。

  當年他剛出殼的時候,玄軒吶吶地喊著天振——他實在和天振小時候長得太像了,由不得玄軒不失神,不懷念。

  就是這一聲壞了事,小神龍應了,歡快地撲向他叫了一聲:“爹爹!”

  天道現,認可了這個名字,烙印進了小神龍的神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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