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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茗朝後一靠:“這小子打雷都吵不醒,用不著這么小心翼翼。”

  馮瞿年近三十才得了一子,都快疼成了眼珠子,連帶著馮伯祥與馮夫人也是寵孩子的好手,顧茗近來很是憂心,生怕將來在孩子的教育問題是只有自己扮黑臉,便時常給馮瞿洗腦:“兒子要窮養閨女要嬌養,他可是個小子,別嬌生慣養,養成個紈絝性子。”

  馮少帥早有打算,注視著懷裡一無所知的兒子,很是同情他:“他也就只有這幾年好日子過,等上了四五歲要讀書識字,就沒那麼舒服了。”

  這大約是過來人的心聲。

  顧茗總算放心了。

  第194章 番外二

  許多年以後,章啟越回望人生,發現他人生之中最為絢爛的時光永遠停久在了滬上。

  那一年他趁著滬上軍亂,帶人伏擊了盧氏父子,又傳信給馮瞿,借他的手殺死了謝余,大仇得報,站在早已經荒草叢生的舊宅前面,潸然淚下。

  章氏舊宅這些年一直荒著,大門上還是他離開之時加的鐵鎖,鏽跡斑斑。

  章家人橫死,這宅子便荒蕪了下來,外間還風傳章氏舊宅鬧鬼,就算是有人垂涎這塊地皮,也嫌風水不好,久而久之這裡便人跡絕蹤。

  章啟越從懷裡掏出鑰匙,打開了生鏽的鐵鎖,踩著舊日雜草叢生的路踏進了院子,穿過花園,站在樓下,久久無言。

  有風從黑洞洞的窗口吹進去,打著旋兒又吹了出來,帶出裡面的蛛網,那蜘蛛吊著一根線在風裡打著鞦韆又盪了回去,落到了牆上,沿著黑漆漆的牆壁飛速的藏匿了起來。

  章啟越覺得自己與這隻蜘蛛其實也無甚分別,都是被命運挾裹著身不由已的往前。

  以為會是一生相伴的愛侶,卻陰差陽錯不得不放手;以為會是畢生追求的事業,卻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退出。

  一生之中,還有什麼事情是他能握在手中的呢?

  是深藏在記憶里的笑臉,還是未來遙不可及的路?

  人死仇消。

  盧氏父子與謝余死了之後,他的多年怨恨終於消散。

  章甜在港島已經入學讀書,沒了父母蔭庇的孩子格外早熟懂事,每個月她都會給章啟越寫一封信,有時候談及學校的事情,有時候談及家裡的事情,更有的時候會回憶起自己在玉城的時光。

  小姑娘提起玉城,憶起舊事,總避不開她,講她如何溫柔如何可愛,如何懂孩子的心,還感嘆家裡的長輩們都視她為不懂事的小孩子,也只有在乾媽身邊,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被尊重珍視的心情。

  小姑娘並不知道,每當信中有提到她,他總是忍不住把那段話反覆再三的去看,總能想起過去美好的時光,他早就暢想過未來的婚姻生活,而她不出所料的溫柔豁達,對孩子也保持著平等尊重的目光,尊重孩子的想法,無論是做她的伴侶還是做她的孩子……應該都很幸福吧?!

  那是他遙不可及的夢。

  天色漸晚,章啟越鎖好了舊宅的大門,一個人走在滬上的街道,遇上聯軍巡邏隊的,便停一停,走走停停很快便到了滬上軍政府大門前。

  他想起謝余之死,還要多謝馮瞿援手,才想著親自去致謝,便遠遠看到一輛小汽車駛了過去,停在了軍政府大門口。

  守衛持槍過去詢問,駕駛座門被打開,裡面開車的人走了下來,向他行禮,穿著馮軍服色,章啟越忽然間心臟狂跳——那會不會是她?

  他有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記憶之中還是她垂淚的模樣,與她一貫在書里冷靜理智的形象十分不符。

  後排的車門也被打開,果然有道纖細的身影從車裡走了下來,與守衛說話。

  那守衛轉身,去崗亭撥了個電話,她站在大門口隨意張望街道兩旁的風景,當她的目光掠過他的方向,章啟越下意識拉下了帽檐,生怕她看到自己。可是她的目光很快就掠過他,又看向了別處。

  她並沒有看到他。

  章啟越卻心跳如鼓。

  他明明可以大大方方的走上去,如同經年老友一般打個招呼,可是腳步如有千鈞重,連挪動一步也艱難。

  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他看到對面軍政府大門口很快出來一個人,身著軍服,五官英俊,見到她的霎那便露出親昵溫柔的笑容,上前來攬住了她,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即使聽不到他們說的話,也能感受到其間的溫馨與甜蜜。

  章啟越最後再看一眼,發現馮瞿正推著她上車,她一臉的不情願,還瞪了他一眼,馮瞿好脾氣的笑笑,似乎對她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

  當他坐上前往北平的列車,腦子裡還回想著那一幕,馮瞿把人塞進車裡,俯身下去在她臉頰吻了一記,關上車門還不住揮手。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數日之後,馮瞿就在病房裡性命垂危,差點丟了性命。

  ·

  章啟越自上次身體受傷之後便不能再做飛行員,可是他外語好,能與美國教練溝通,便被穆子云向上申請依舊留在航空學院,只是有時候被外交部借調去當翻譯。

  他學習能力強,借調的次數多了,與外交部的官員搭上了線,索性直接被外交部接收,正式做了外交官。

  弱國無外交,華夏如今四分五裂,外交部的工作並不好推進,很多次他都精疲力盡,回想年少時候的夢想,如同一個美麗的肥皂泡泡,遇到烈陽很快便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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