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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深沉得讓人絕望。

  落地的那一瞬,她清晰地聽到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響。全身都在叫囂著疼痛,卻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黑暗中似是有許多人從她身邊跑過。

  翟念睜著雙眼,卻漸漸看不到光亮。

  年少時,老師總說,太陽象徵著希望,朝陽東升時,是一切希望的開始。

  可是老師沒說,當夜幕來臨,月亮高懸於天,人們深陷絕望時,該如何前行。

  堅持嗎?好像唯有如此。

  翟念抬起手,艱難地隔著防彈衣,按著胸前的平安福,衣衫下的皮膚,似有所感般,漸漸溫熱。

  熟悉的面容在眼前浮現,翟念微笑著,想伸手去觸他的臉,卻無論如何都再抬不起手。最後,乾脆放棄,就這樣靜靜地凝望。

  阿祁,上帝知道,我想你。

  ——

  傅祁終於將翟念帶回國。

  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他緊了緊抱著翟念的雙手,望著窗外不甚明朗的天空,心裡卻一片寧靜。

  “念念,我們下飛機了。”他偏過頭,輕抵在她額間,“我帶你回家。”

  懷裡的人沉沉地睡著,無知無覺,也毫無回應。

  阿辰站在兩人身後,低下頭,悄悄地抹了一把臉,才急忙快步追上傅祁的腳步。

  傅祁拒絕了傅父讓兩人回傅家的提議,帶著翟念直接回到他的公寓。

  他將翟念放在主臥的床上,替她掖好被角,轉身見阿辰仍站在門邊,擔憂地看著他。

  傅祁笑了笑,朝他揮手,“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打電話的。”

  阿辰點點頭,沉默著離開。

  公寓裡終於只剩下傅祁和翟念兩個人。

  傅祁坐在床邊,摸出翟念戴著戒指的手,十指交握,抵在唇邊,輕輕吻了吻。

  然後將翟念的手打開,覆在他眼上,片刻後,忽然有淚,順著那堅毅的下顎滑落。

  “念念,我們回家了。”

  話音剛落,壓抑了一年多的情緒忽然崩潰。

  人有軟肋,他的丟失的那根肋骨,終於再次尋回。

  失而復得的驚喜,自責與懊悔,疼惜與愛意全都交織在一起,五味陳雜,難以言說,只得變成無言的淚,在她掌心滾落。

  此時此刻,他只想抱著她,一直抱著她,哪怕就這樣地老天荒,也不願再受分離。

  念念,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程釗是在三天後接到傅祁電話的,他來到公寓門前,才發現魏苒也在。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難掩的情緒。

  程釗上前叩門,三聲門響後,有腳步聲傳來,旋即公寓的門被傅祁從內打開,“請進。”

  “念念呢?”

  剛一進門,魏苒就迫不及待地問,“你說你找到她了,是嗎?”

  那語氣里的小心和不確定,好似再也無法承受從聽到傅祁口中聽到任何否定的回答。

  好在,傅祁看她一眼,便點了點頭,抬手指向臥室,“她睡著,你同她說說話吧。”

  魏苒的心,一瞬落地,又提起。

  她放輕腳步走進臥室,待看到床上翟念消瘦的臉,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這一年,她攢了好多話要對翟念說,可嘴巴張開,她含淚看著翟念熟睡的臉,涌到嘴邊的卻只有一句,反反覆覆的低喚:“念念,念念。”

  傅祁輕掩上門,將這一刻的獨處,留給魏苒和翟念。

  翟念的朋友不多,只有魏苒從小陪她,所以他想,她若醒著,一定是想見到魏苒的。

  傅祁轉過身,便見程釗同樣紅著眼,一錯不錯地順著沒關嚴的門fèng,在看床上的人。

  傅祁輕咳一聲,待對方將視線投來,他抬手指向沙發,“坐吧,我有事和你談。”

  程釗點點頭,男人的情緒自是不比女孩子外露。

  他很快平復好自己的思緒,但還是忍不住地問道:“怎麼會這樣?”

  “大腦受了傷。”傅祁不願多談,“我請老師診斷過,只是一時不易甦醒。”

  “那就是還有機會,對嗎?”程釗急切道:“你需要我做什麼?”

  傅祁點點頭,將桌上的相機和幾張內存卡推向程釗,“我想替她們開一場影展。”

  傅祁所說的攝影展,並非一場那樣簡單。而是一次全國乃至世界的巡迴攝影展出。

  展出素材就是慕北和翟念在戰地期間所拍攝的所有照片。

  至於為何將這件全權交給程釗去做,傅祁想,他或許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一來,他是兩個女孩子最熟悉的夥伴,二來,程釗的攝影技術雖然荒廢多年,但相較於其他人而言,程釗會是最用心完成這件事的那一個。

  當晚,程釗便魏苒一起,將傅祁交託的東西帶回工作室。

  當一張張照片重新展現在眼前,這個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忽然以手掩面,哭得泣不成聲。

  戰火下的廢墟及殘骸,歷歷在目,他難以想像,他最好的兩個朋友,那兩個看上去嬌滴滴年輕姑娘,是以怎樣的心情承受著戰爭的殘酷,並拍攝下這一切,又是怎樣的信念,支撐著她們前行。

  這一刻,他好後悔。後悔在得知慕北出事後,自私地遠遠躲開,逃避現實,放任翟念一個人去到那修羅場般的地方。

  如果,如果他當時陪她一起,是不是能換她平安無虞。

  然而這世上,沒有如果。

  程釗的攝影技術荒廢許久,更是多年未進暗房,好在有魏苒從旁相助,倒也很快熟悉起來。

  兩人經過傅祁的同意後,直接拿了翟念家裡的鑰匙,就在她的小暗房裡讓一張張照片,在顯影水裡逐漸成像。

  許是情況所迫,翟念所拍攝的許多照片,根本毫無技術可言,只是單純的記錄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

  程釗便將這些照片統統沖洗成黑白兩色,最簡單的處理手法,還願最真實的場景,也最是震撼人心。

  籌備工作準備了一年多。

  到影展開幕時,恰好是新一年的冬去春來時。

  ——

  攝影展舉辦得很成功,從A市打響第一炮起,便受到越來越多人的關注,甚至國內外媒體都給予很高的正面評價。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起這場巡迴展出,關注戰爭,也有更多的人記住慕北和翟念的名字。

  到今天,恰是攝影展在國內舉辦的最後一場展出,地點在B市,為期一月。

  下月起,程釗和魏苒將帶著這些作品,去到國外,正式開展國外的巡迴展出。

  清晨,傅祁醒來,睜開眼,見翟念安穩地睡在他身邊,微微一笑,湊過去親一親她的眼睛,才起身去洗漱。

  一年前,兩人在雙方父母和好友的見證下,正式結為夫妻。

  婚紗照是程釗幫忙拍的,照片中雖然新娘睡著了,但是婚紗照的花樣可一樣都不少,包括之後的旅行婚禮,傅祁都親自帶著翟念體驗了一把。

  他想給她最好的,即便等她醒來後,這些可以重新再來一遍,他也不願因為她此刻的沉睡,就錯失這些美好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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