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親疏(下)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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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五爺那裡……十一娘沉吟道……,回到淡泊齋「兩人就絆起嘴來?」

  「淡泊齋那邊是這麼說的!」琥珀低聲道。

  十一娘不由撫額。

  儘管徐令宜說他會善後的,可看樣子,兩人還是發現了些什麼。不然也不會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來。

  她站起身來:「我們去淡泊齋看看!」

  ……

  秋日下午的陽光懶洋洋地照著淡泊齋正屋台階旁亭亭如蓋的香樟樹,大紅美人倚上放一盆白菊,開的正艷。

  「四夫人!」碧螺的表情有些慌張,「您怎麼來了!」說著,回頭吩咐呆站在一旁的丫鬟,「還不快去稟了四少爺和五少爺!」

  那丫鬟這才回過神來,「噯」了一聲,快步往正屋去。

  「我只是來看看!」十一娘說著」目光掃過淡泊齋的院子,丫鬟們紛紛低頭退步,迴避著她的目光。

  她淡淡地一笑。

  徐嗣諄和徐嗣誡已快從正屋出來迎了過來。

  「母親!」兩人恭敬地給十一娘行禮。

  十一娘打量著徐嗣諄和徐嗣誡。前者看上去舉止從容,眉宇間卻有幾分難掩的忐忑;後者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似的,神色間有幾分不安。

  他們肯定知道徐令寬是徐嗣誡的生父了,就算不完全知道,估計也猜測到了幾分。

  否則不會對她的到來這樣心虛。

  她笑著隨兩個孩子進了屋,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坐下,碧螺和雨huā小心翼翼地上了茶點,徐嗣諄和徐嗣誡則陪坐在炕邊的錦杌上。

  待十一娘喝了幾口茶,徐嗣諄才道:「,母親過來,不知道有什麼囑咐?」

  「也沒什麼事!」十一娘放下茶盅,用帕子沾了沾微濕的嘴角」笑道,「這些日子我一直陪著你六弟,想把他這剛烈的性子拘一拘,每天下午和他待在屋裡磨嘰。今天沐休,趙先生帶他去了白雲觀」我也得了閒。就到處走走。」

  那天母親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她,一副待他開口說話的樣子,分明是知道了些什麼。今天稍有動靜,又趕了過來……母親,是要和他把話挑明嗎?那母親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是五叔的親生子呢?

  這念頭一閃,徐嗣誡的神色就變得有些誠惶誠恐起來。

  徐嗣諄則有些訕訕然地笑了笑。

  門口一番鬧騰,也許能瞞過在後院安享晚年的祖母,卻不可能瞞得過主持府里中饋、又對他們事很關心的母親。母親選在這個時候來」只怕已經有察覺。

  只是不知道母親對他們的事到底知道子多少?

  按道理,他應該委婉地把這件事告訴母親。可這件事卻涉及到上一輩人的德行,他一個做晚輩的,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先拖一陣子再說吧!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徐嗣諄鴕鳥般地把這些念頭都埋到了心裡。裝做聽不懂的樣子,順著母親的話往下說:「六哥這些日子乖多了。趙先生上課的時候不僅認真地聽,還向趙先生請教那些典故。趙先生高興極了。有一次講到興至,把五弟的課挪到了下午」把我的課推後了一天。」徐嗣諄佯做出模無可奈何的樣子,「結果我的一句「致知在格物,到今天也沒有講完!」又道,「既然今年六弟不在家,今天又是祖母吃齋的日子,母親不如留在淡泊齋用晚膳吧!前些日子您賞的碥魚還養著,正好讓廚房裡做了。」

  母親雖然不用服侍祖母吃飯,卻也不能丟下爹爹不管吧!

  等母親走後,他再好好的勸勸五弟,免得五弟露出什麼馬腳來。大家一個屋檐下住著,當初爹爹要把這消息瞞下,肯定有他的道理。現在他們把這事給捅穿了,只會讓長輩們臉上無光。對五弟以後也不太好!

  徐嗣諄在心裡打著算盤。

  誰知道十一娘微微一笑,道:「好啊!那我今天就留在你這裡用晚膳了!」

  「啊!」,徐嗣諄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那,那我就吩咐廚房的人做蝙魚……您是喜歡吃香煎的呢?還是喜歡吃煮的呢?」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暗暗跺腳」一邊說」一邊瞥了徐嗣誡一眼」示意他千百別亂說話。

  徐嗣誡正沉浸在自己的擔心、害怕中,哪裡注意到徐嗣諄投過來的目光。他坐在那裡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只盼著時光從此停佇在這一刻,再也不要往前走。

  「我不挑食的。」十一娘笑盈盈地著徐嗣諄,「你讓灶上的做拿手的就行了。」

  徐嗣諄不敢和十一娘對視,低聲應「是」,竟然親自起身去站在門口吩咐碧螺,然後又很快地折回來陪十一娘坐著說話,十分殷勤。

  「六弟的武藝學的怎樣了?」他無話找話地道,」我聽龐師傅開始教六弟內家功夫?先前只聽說他是個開武館的,沒想到竟然還會內家功夫。我看,母親還是讓六弟學內家功夫。延年益壽,養於內而溢於外。不像外家功夫」練得一身橫肉,看上去就像個蠻夫。」

  自從上次去給龐師傅陪過不是,有了十一娘的督促,謹哥兒再也不敢怠慢龐師傅的話。龐師傅看他用心」很快掌握了蹲馬步的決訣竅,商量徐令宜,想教謹哥兒一些內家功夫。

  這件事,徐令宜也有些意外。

  學了內家功夫,勁由內發,再學外家功夫就能事倍功半。為此,徐令宜還特意讓邵仲然給龐師傅在滄州買了一百畝地,一間五進的宅院做為謝禮。十一娘卻理解為龐師傅因為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想快點讓謹哥兒在武藝上有所建樹,算是報答徐令宜的禮遇。她只關心兒子是不是有內外兼修的天賦,不想把謹哥兒拔苗助長。

  徐令宜聽了哂笑:「人家只說要教,至于謹哥兒能不能學,學不學的會,還要看謹哥兒有沒有這個緣分。」

  十一娘笑道:「聽說內家功夫不是人人都能練的。也不知道你六弟有沒有這個緣份!」

  「六弟聰明伶俐,肯定沒有問題!」這到是徐嗣諄的真心話。

  兩個人說著閒話,徐嗣諄恨不得一眨眼就到用晚膳的時候,他也就不用這樣辛辛苦苦地和母親拉家常了。十一娘卻暗暗好笑。徐嗣諄轉著謹哥兒說話」分明是聲東擊西,圍魏救趙,讓她不去細究徐嗣誡的事。

  她欣慰之餘又有些噓唏。

  雖然緩慢,徐嗣諄也以他自己的方式長大了,而且還成了一個性情寬和、心底善良的孩子。

  他這樣,她算不算是完成了元娘的囑託呢?

  十一娘慢慢站起身來:「我來的時候,看見你的美人倚上擺了盆白色的菊huā,huā大如碗,huā瓣團抱如繡球,從前未曾見過,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徐嗣諄和徐嗣誡忙陪著站了起來。一面陪著去了屋檐下的走道,一面解釋道:「說是叫雪團。是季庭今年養的。我看著可愛,就讓人搬了一盆過來。還有兩盆放在書房的案頭,要是母親喜歡,我讓碧螺這就給您送過去。」

  「行啊!」十一娘的話讓徐嗣諄目瞪口呆,「你帶著琥珀去給我挑選一盆吧!」

  母親是有話要和單獨和五弟說吧!就算他這找藉口婉言拒絕,母親還是會找第二次機會把他支開。

  徐嗣諄同情地看了徐嗣誡一眼,低聲應喏,帶著琥珀去了書房。

  徐嗣誡哪裡不知道。

  他喊了一聲「母親」,臉唰地一下變得如素紙一般的蒼白無色。

  十一娘直直地望著香樟樹油綠色的葉子,輕輕地道:「我還記得,侯爺把你抱回來的時候,是個寒冷刺骨的夜晚。我心裡有些不願意……」

  「母親!」徐嗣誡身子微微顫抖,哪風吹枝頭的樹葉。

  「別人都說明血濃於水。」十一娘好像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語氣平靜中帶著幾分沉重地道,「而撫養一個孩子,不僅要供他暖飯,還要告訴他做人的道理,教會他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的本領……我費了那麼大的勁,要是他長大了想回去找他的父母,我該怎麼辦?」說著,她側過身子,直直地盯著徐嗣誡看。

  徐嗣誡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嘴角翕動,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去找生母,果然傷了母親的心……

  「可那時候的誡哥兒,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好像想到了從前的日子,十一娘嘴角漸漸綻開一個愉悅的笑容,「他會撲到我懷裡高興地喊著我「母親」他會把哥哥送給他好吃的糖果留下來給我吃,他會在看見我的第一眼時就露出歡快的笑容……我的心一點點地軟了下來。想著,親生的怎樣?怎樣的也不能過如此。這就是我的孩子了。我會好好的把他扶養長大,讓他讀書、寫字,和哥哥們一起嬉戲,長成個風度翩翩的小伙了,然後娶妻生子,過上幸福的日子……」她說著,目光灼灼地望著徐嗣誡,「誡哥兒!」表情卻前所未有的鄭重,「你是我的兒子。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你發現了些什麼。你是我養大的,你就是我的兒子,就是四房的五少爺,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母親!」徐嗣誡嗚咽著撲在了十一娘的懷裡。

  這麼多天的擔心、害怕、忐忑、驚惶,此刻都化為了淚水,一點點的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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