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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生間有人對此感到興奮激動——畢竟可以不必再忍受此處落後的生存環境;也有人感到遺憾懷戀——這世外桃源般返璞歸真的生活,竟然就此到頭了。

  對秦陽而言,難得的鄉村生活讓他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寧靜,他對此感到珍惜。但一想到即將回歸的那座城市,他就有種如坐針氈的焦躁感。

  畢竟,那是沈亦所在的城市。

  在山村的最後一天,沒有了常規任務的束縛,每個人都有充足的自由活動時間。有人盡情在山野間遊玩,有人留在村里向曾幫助過自己的村民一一道別。

  秦陽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不想捲入太多離別的場面,便自己走到屋外,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路散起步來。

  小路兩邊種滿翠綠的竹子,一叢叢筆直伸向天際,在躁熱的夏天裡,行走在竹林里竟是難得的陰涼。他聽著蟬鳴閒散地沿著小路一直走,不一會兒便來到一個幽靜的湖邊。

  湖水平靜如鏡,四周竹林濃密,遮住頭頂大部分天空,使得落在湖面上的陽光碎片既珍貴,又明亮。

  難得找到一個這麼安靜的地方,秦陽便在湖邊找了處草地,席地而臥。

  耳邊,是蟬鳴和蟲叫。閉上眼,便是一片漆黑,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

  就這麼仰面躺了一會兒,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沙沙聲,他睜開眼循聲望去,只見金髮的安德烈不知何時已經坐在自己身旁,正托腮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秦陽轉身背對著他側臥,沒有說話。

  “那晚的事,我請你原諒。”依舊是有些磕磕巴巴的中文,語氣略帶可憐。

  “我是真的,喜歡你。”

  秦陽依舊沒回應。

  安德烈也沒走,繼續坐在原地,陽光照在他的長睫毛上,他看著在風中舞動的竹林,自言自語般地吟起一首詩。

  The fountains mingle with the river 泉水總是向河水匯流

  And the rivers with the ocean, 河水又匯入海中

  The winds of he□□en mix for ever 天宇的輕風永遠融有

  With a sweet emotion; 一種甜蜜的感情;

  Nothing in the world is single; 世上哪有什麼孤零零?

  All things by a law divine 萬物由於自然律

  In one spirit meet and mingle. 都必融匯於一體。

  Why not I with thine— 何以你我卻獨異?

  See the mountains kiss high he□□en 你看高山親吻著碧空,

  And the w□□es clasp one another; 波浪擁抱著波浪;

  No sister-flower would be forgiven 誰曾見花兒彼此不容:

  If it disdained its brother; 姊妹把弟兄輕蔑?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陽光緊緊地擁抱大地,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月光溫柔地親吻海洋:

  What is all this sweet work worth 但這些接吻又有何益,

  If thou kiss not me 若是你不肯吻我?

  風從遠處吹來,花香在日光中飄散,竹葉沙沙作響,青草撩動沉睡之人的鼻息。

  秦陽依舊背對著他,但是緩緩開了口。

  “我不喜歡你,安德烈。”

  “我可以等。”

  “你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這不是浪費。”

  秦陽起身坐起來,轉身看他。二十歲的安德烈,一頭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白皙的皮膚上還有淡淡的雀斑,他溫柔地微笑看,耐心地看著秦陽。

  秦陽嘆氣,別開了眼睛:“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可以等,”安德烈試探著微微靠近他,“等你不喜歡他。”

  秦陽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不作聲。

  會有那麼一天嗎?我不再喜歡沈亦的那一天……

  “我覺得,你很痛苦。”安德烈的手搭在他肩上,碧綠的眼睛像是看到他心裡般,“你的眼睛很痛苦。我想你開心一點,多笑。”

  他看著安德烈的眼睛,莫名感到一陣暖意。

  “喜歡,應該是高興的,不是痛苦的。”安德烈用蹩腳的中文表達,隨後又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可用的詞句,他輕輕地撫上秦陽的臉,低聲道:

  “O my love is like a red, red rose

  That’s newly sprung in June;

  O my love is like the melody

  That’s sweetly played in tune.”

  我的愛人像一朵紅色的玫瑰,

  在六月里迎風初開,

  我的愛人像一首甜美的旋律,

  優美和諧地吟唱。

  秦陽下意識想掙開他的手,但安德烈卻抵上他的額頭,以近乎呢喃的聲音在他耳畔道:

  “你可以把我當成他,我只希望你開心。”

  秦陽正要把他推開,那個夢卻掙扎而來。

  他夢過無數次,沈亦與他相擁親吻的場景。每個夢裡,沈亦都是那麼溫和平靜,毫不掙扎地接受他的愛撫,與他唇舌相融。然而每次夢醒,看著空蕩蕩的天花板,他都會想起沈亦對他說過的話:

  秦陽,我也喜歡你,但不是你對我的那種喜歡。

  無望地愛上一個人,有多令人絕望。這種感受,他已深刻體會了多年。或許在以後的日子裡,也將繼續體會下去。

  安德烈的話,讓他的心有一瞬的搖動。

  是啊,這樣的日子,這種絕望,要持續到何時呢?

  自三年前,他就一直停滯不前,既不能回到沈亦身邊,又無法真正從他身邊離去。

  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到何時呢?

  也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從接受另一個人開始——

  細碎的日光下,秦陽看著那雙碧綠的眼睛,近在咫尺的呼吸擾亂了他的心緒。

  他閉上眼,以顫抖的雙唇,吻上了安德烈。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

  What is all this sweet work worth

  If thou kiss not me

  陽光緊緊地擁抱大地,

  月光溫柔地親吻海洋:

  但這些接吻又有何益,

  若是你不肯吻我?

  第7章 夢

  臨近期末,沈亦的睡眠變差了。

  不僅總是睡不著,好不容易入睡了,睡眠卻淺得連風稍微大一點都能把他驚醒。

  朱越把這一切歸咎於壓力,以為他是擔心班上的成績才會如此難以入睡。但沈亦心裡清楚,他的睡眠狀況,與工作壓力無關。

  兩天前,他收到秦陽的郵件,信上說他現在在中國。

  他難以置信秦陽會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幾個字:“我現在在中國。”

  他馬上回信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現在在哪裡。秦陽卻大半天后才回復,只說自己是跟著美國的學校一起回國參加一個實踐活動,前段時間在鄉村停留,昨天回到了城市。

  沈亦反覆看著他郵件中不多的文字,顫顫地放下了手機。

  這麼說,現在,秦陽與他在同一座城市。

  三年來,這是第一次。

  沈亦簡直有種想不顧一切放下工作,現在就跑出去找他的衝動。但是秦陽沒在郵件里寫他的所在地,只說等活動結束,他會去找沈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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