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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故事說完第一輪,劉俊先便從頭開始講,每天說一場,客人竟也不見少。是唄,全京城那麼多老百姓,且有人聽不全呢。況且一個故事一旦成為經典,即便大家都知道情節,只要說書的人功夫到位,便也總愛聽一聽。

  茶樓老闆因此生意紅火,劉俊先因此發了大財,自是不消細說。

  且說劉俊先那些個同行們,把劉俊先的故事聽了去,便也開座說這一本。只因功夫不如人家,聽者自愛聽原汁原味的,只一些擠不進鼎順茶樓的,或是沒多少閒錢的,才來聽他們的翻版,他們便覺矮了一頭。不過不要緊,書是死的人是活的,現編個別的故事不就得了。大傢伙既然愛聽皇后娘娘,咱們就多多地編關於皇后娘娘的故事。

  這樣一試,果然愛聽者眾。別家也有樣學樣,各自發揮想像力,把皇后娘娘朝不同方向塑造。有走現實路線的,有浪漫主義的,還有魔幻風格的,不一而足。

  就這麼著,京城裡突然颳起一股皇后娘娘熱,莫說說書先生,就是街頭挑腳吆喝的小販,或是學堂里七歲的頑童,都能說出那麼幾句關於皇后娘娘的壯舉。什么娘娘三戲烏拉圖啦,娘娘三請觀世音啦,娘娘三打白骨精(還真有人信)啦,又或是關於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之間的風花雪月,套上別的書中的一些yín詞艷賦,聽者聽起來也覺津津有味,也沒人追問為什麼皇后身邊只有一個宮女,皇帝身邊只有一個太監這種尷尬的問題。

  書戲不分家。有些戲班子見狀,開始把皇后娘娘的故事編成戲來唱,自然又是引起另一番熱cháo。京中實力最強的戲班有四家,號稱四大班,其中又以雙喜班實力最強,聽眾最多。這個雙喜班裡唱小旦唱得最好的,是個胖子,名叫常小苑,可以說是京中小旦第一人。關於皇后娘娘的戲曲,他唱出來的最受歡迎,場場爆滿。有一次劉俊先去雙喜班專程聽常小苑唱戲,那本戲名字挺好,叫《龍鳳呈祥》。常小苑每一張嘴,都要引得台下叫好聲不絕,劉俊先耳中聽著絕妙無雙的唱腔,眼睛看著台上那個圓滾滾的娘娘,也不知這種做法對皇后算是美化還是醜化。

  劉俊先覺得挺忐忑,畢竟皇上把差事交給他辦,他也說不好自己這差事辦得怎麼樣。於是他找了紀無咎留給他的門路,面了聖。紀無咎聽完匯報,龍心大悅,當下賞了劉俊先許多東西,又立刻找了幾個表現不好的女真俘虜,以造謠生事的罪名判罪收押,好呼應民間所傳。

  又過了幾日,紀無咎親書“書驚四座”的牌匾,讓大內太監領著一隊儀仗,吹吹打打地送到鼎順茶樓。茶樓老闆已專門辟出一個寬敞地方來供劉俊先說書,此時御書的牌匾一掛,真箇風光無限,連朝中一二品大員都來瞻仰御筆。說實話,紀無咎雖寫得一手好字,卻並不愛炫耀,因此賞下來的墨寶並不多見,許多朝中重臣都不曾得過這個體面,此時卻被普通一說書先生得了,真是羨煞旁人。

  自此之後,劉俊先便成了當之無愧的天下說書人第一,且說書掛牌匾,也成了老劉家獨一份傳統。

  皇后娘娘盛名四起之時,皇帝陛下遭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起桃色緋聞。

  是這樣的。他去了那麼多次翠芳樓,總歸會有熟人看到,堵得上一張嘴,堵不上所有的嘴,因此在他最後一次離開翠芳樓,以為自己從此與這三個字再無瓜葛之後,他逛青樓的事情被言官們扒出來了。

  男人逛青樓,除了會被自己的老子和老婆罵,別人自管不著。但是皇帝不一樣,說句不中聽的,既當了皇帝,就不要指望有什麼隱私了。不在你和皇后行房時旁觀記錄,就已經很人性化了。現在,你竟然還敢逛青樓?

  就這麼著,紀無咎再次被言官們圍攻了。

  而且這次情況與以往有很大不同。前面不是說了嗎,皇后娘娘在民間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許多,哪個人提起皇后娘娘不豎大拇指?好麼,你家裡放著那麼好的皇后娘娘不珍惜,竟然還逛青樓?

  其實,皇帝畢竟是至高無上的,要是一般的皇后,大家也不敢有什麼微詞,可誰讓咱皇后是九天玄女娘娘投胎呢,嫁給你是完全給你面子。

  紀無咎聽到這樣的說法,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他又怕葉蓁蓁多想,便把自己去青樓的底細一五一十地全跟葉蓁蓁說了,葉蓁蓁聽罷,心中十分觸動,當晚好好安慰了一番紀無咎。

  紀無咎嘗到了甜頭,自此連著好幾天,夜夜求安慰不提。

  雖然把老婆哄住了,但輿論不能坐視不理。老百姓現如今膽子越來越大,說的話也越來越不中聽。

  可是怎麼理?專門為此事發個詔書,說明一下朕去花樓的真實目的以及朕還是很愛老婆很有節操的?可這個事它根本說不清啊……

  紀無咎滿以為等幾天,這陣風聲過去也就是了。但是皇后娘娘名聲在外,皇帝和皇后又是綁在一起的,人們但凡提到皇后娘娘,便總會想到皇帝,說一句皇后娘娘多麼威武厲害,下一句就會接著感嘆皇上竟然逛花樓,嘖嘖。紀無咎對此還算淡定,但言官們不淡定,天天上摺子說這件事。無奈之下,紀無咎只好吃了這個悶虧,發了個詔書,承認自己生活作風有問題,並且承諾改正,這才作罷。

  又有人跟著出餿主意,建議把皇帝陛下在翠芳樓的那個姘頭,叫紅雲的,抓起來。紀無咎看到“姘頭”兩個字,不禁眼皮一跳,心中大罵出主意的人是個蠢貨。要抓人,也得有個罪名,紅雲能有什麼罪?

  不過……紀無咎眯了眯眼睛,紅雲無罪,這翠芳樓里還真有一個人,罪過不小,現在也是時候抓起來了。

  第二天,紀無咎命刑部秘密逮捕了翠芳樓的頭牌花魁,柳月姑娘。

  柳月姑娘因是重犯,單獨用一間牢房。興許是考慮到她是弱質女子,這間牢房挺乾淨,獄吏也沒給她上枷鎖,只把她關了。柳月是被敲暈扔進來的,從一開始醒來就張口喊冤,每隔一刻鐘就重複一次,掐點兒掐得很準。她的聲音嬌軟動聽,外面幾個大老爺們聽得心裡直搓火。

  看管她的人早已接到叮囑,不要為難她,但也不要理會她。幸而這個女子雖口口聲聲喊冤,倒也沒有尋死覓活的,吃飯的時候照吃不誤,很是愛惜生命。

  就這麼著挨了兩天,紀無咎來了。

  柳月坐了兩天大牢,適應得很快,她正扶著牢門喊冤,面色紅潤,底氣十足。

  紀無咎走進牢房,讓獄吏端了把椅子來坐下了。他的坐姿十分優雅好看,與簡陋的牢房有些格格不入。

  柳月扭著身子走到他面前,低聲說道,“公子,是你呀。”聲音中透著一股熟絡與親昵。

  “是我。”紀無咎答道。

  “公子,救我……”她突然跪在他面前,抬頭看他,眼圈發紅,泫然欲泣。

  紀無咎挑眉道,“救你自是沒問題,但也要看你誠心與否。”

  柳月臉色便有些紅,吃吃說道,“公子只要能救我,您……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紀無咎輕輕推開她搭在他膝上的手,說道,“康承祿沒死。你現在對著外間喊一聲,他興許能答應。”

  柳月低頭道,“公子,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紀無咎抱著胸,閒閒地低頭看她,“想活命,你只需要告訴我一件事。”

  “公子想知道什麼?”

  “紀離憂在哪裡?”

  ☆、第74章往事

  柳月聽到紀無咎問紀離憂,便訝異道,“公子說誰?我從未聽說過什麼紀離憂。”

  “不認識?”紀無咎閒閒地撩眼皮看了柳月一眼,看得她心裡一咯噔,“或者說他是黎尤,你可就認識了?”

  柳月神色哀戚,嗓音柔弱嬌軟,訥訥說道,“公子,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一向奉公守法,您……想是抓錯人了吧?公子一看就是好人,請您快快查明實情,放我回去吧。這個地方,十分嚇人。”

  她紅著眼圈,淚水在眼眶內打轉,看起來十分的楚楚可憐,正常男人見了都要不由得生起一份憐香惜玉的心思。紀無咎卻不吃她這一套。他微微抬起小腿,足上輕輕一點,把準備傾身再向前湊的柳月推拒開,後者不防他如此,被推得向後一坐,屁股重重接地。這下她的眼淚順利掉下來了。

  “若非查到實情,我也不會請你到這裡來,”紀無咎端坐著,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從一開始就存著一個疑問,大齊國運昌隆,邊城堅固,女真、韃靼、吐魯番,到底是吃了什麼迷藥,才會決定共同進攻大齊。想來想去,原因只有一個,必定是有人許了他們天大的好處,且又讓他們有足夠把握。這樣的人,不會是外邊的,只會是內jian。並且不是一般的內jian,定是與皇室有些瓜葛,往後有資格稱帝的。你說是不是?”

  柳月低頭道,“公子,我不懂。”

  紀無咎自顧自說道,“昔年宮亂,太子讓賢。當時年僅三歲的太子之子在宮亂中不慎喪命。其實三歲的小兒,若非近身伺候的人,未必能認出他來,因此想要掉包,也不算難事。那個孩子名叫紀離憂,被人搭救之後隱姓埋名活在民間,如今長大了,一心想著覆地翻天。你們先是想辦法買通宮中侍衛,也或者那侍衛本就是與你們一夥。你們借著宮內女子使計爭寵的名頭刺殺皇帝,成,紀離憂則可以皇室血脈的名義登受大寶,敗,亦可推到宮妃頭上,教人無法察覺。”

  柳月低著頭,眼珠骨碌碌地亂轉。紀無咎掃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其實行刺皇帝的機會並不多。深宮大內戒備森嚴,且皇帝出行又有高手相隨,你們不敢輕舉妄動,怕露出馬腳。不過不能行刺也不打緊,紀離憂本就一直在籌劃另外一計。他想請關外蠻夷助他謀反,許諾事成之後送錢送地。因此他會在戰火將起之時出現在薊州,又會在女真西竄之時出現在其軍中。只不過他低估了大齊軍隊的真正戰鬥力,是以計策未能實施便已落敗。”說到這裡,紀無咎想起了葉蓁蓁。這次大齊軍隊之所以能夠所向披靡,多虧了火器運用得法,其中葉蓁蓁自然居功至偉。嗯,回去一定要好好犒勞她。

  “公子的故事很好聽,只是不曉得為何要說與我聽?我只是風塵中一女子,對這些家國恩仇可不大感興趣。”

  “我再說一次,我若無十足證據,也不會抓你。我現在也不需要你招認別的,你只需要告訴我,紀離憂在哪裡。說出來,你興許可以留條命,不說,大概也死不了,不過我自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紀無咎說著,站起身,不再看她,徑直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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