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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尤便知道她不打算管此事,心中對這二人身份的猜測更肯定了一分。他哈哈一笑化解了尷尬,答道,“甄兄弟可饒了我罷,我來這裡也是過個眼癮。”

  “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不解,男人為何喜歡來這種地方?不……髒嗎?”

  黎尤壓低聲音笑道,“你不是男人,自然不理解男人的想法。青樓自有青樓的妙處,我聽說,”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低到只有二人能聽到,“咱們當今聖上,也喜歡去青樓買樂。”

  葉蓁蓁鳳眼一眯,粉面微微透著寒霜,“你聽誰說的?”

  “一個在京里做官的朋友,他去青樓時,正好遇到過皇上。”

  葉蓁蓁心中一沉,便不言語了。黎尤偷眼打量她的神色,心道,果然!

  又坐了一會兒,黎尤見葉蓁蓁整個人像是一個肚內塞滿紅炭的小火爐,於是打算帶著她離開。不曾想外面突然闖進來一撥人,那些人動作快得很,黎尤剛一起身,脖子上已架了幾把劍。

  黎尤神色不變,朝紀無咎微微一笑,“吳兄別來無恙。”

  紀無咎面沉如水,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可怕。他背著手盯著葉蓁蓁,後者也沒什麼好臉色,絲毫不覺得一個女人逛花樓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周圍賓客女子都不曾見過這麼高調的尋仇,嚇得躲作一團。幾個僕役拎著木棍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守在外圍的暗衛一腳一個遠遠地都踢出去。

  場面一度堅持了片刻。葉蓁蓁站起身,走到紀無咎面前,“你還真想在這裡行兇殺人不成?”

  紀無咎也不管旁人,拉著葉蓁蓁走出青樓,一路板著個臉一句話不說,胸口卻因為怒氣而激烈起伏著。

  走出青樓不久,到一個僻靜處,葉蓁蓁突然甩開他的手,輕輕揉著被他捏得發疼的手腕。

  “葉蓁蓁!”紀無咎開口叫她。

  “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的是什麼地方?”

  “知道,怎麼不知道。”葉蓁蓁想到方才黎尤的話,心裡莫名其妙地也是一陣堵氣。

  “你……!”紀無咎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你是皇后,怎能去那種地方!”

  葉蓁蓁冷笑,“皇上去得,皇后怎麼就去不得?”

  這句話仿佛一道炸雷,擊得紀無咎臉色發白,一陣語塞。

  葉蓁蓁見他如此反應,更坐實了黎尤的話,便也不說話,只是冷笑。

  她臉上嫌惡的表情太過明顯,刺得紀無咎眼睛疼,心也疼。

  他算是明白了,他一心一意地付出,在她看來不過是輕描淡寫,只需一個小小的誤會,便足以擊垮她對他的信任。她不止看不到他的情意,她根本就是從未相信過他!他所有的柔情,所有的努力,都只是獨角戲,鏡花水月一場,而她,永遠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莫說感情,連點信任都不願施捨給他!

  紀無咎越想越心涼,越想越覺氣悶無比。他現在不只是生氣,還有失望,亦有悲哀,亦有不甘,亦有委屈……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一波一波像是河流倒灌向他的大腦,他只覺頭上血管一跳一跳的,心口難受得幾乎要炸裂一般。

  他撫著胸口倒退兩步,眼圈發紅地看著葉蓁蓁,聲音顫抖,“葉蓁蓁,你沒有心。”

  葉蓁蓁看著他受傷的目光,突然就心口一滯,“我……”

  紀無咎又後退了幾步,不再看她,轉身走開。他的肩背雖依然挺直,腳步卻略有些踉蹌。

  走過兩條街,紀無咎突然停□,“來人。”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站在他的斜後方一尺處,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公子”。

  “先別殺黎尤,繼續監視。你帶著兩個人回京仔細查一查,他和翠芳樓是否有瓜葛,尤其是翠芳樓的柳月。”

  “公子,”那人有些猶豫,“如此一來,您身邊就只剩下三人。”

  “你不用擔心,三人足可護我周全。”

  “是。”

  紀無咎眼睛危險地眯著,咬牙的聲音旁人聽得清清楚楚。竟然敢跟朕玩兒陰謀詭計,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回到軍營,紀無咎的這口氣還沒消,葉蓁蓁心中也無比煩悶,雖然回來之後兩人沒有見面,但是他們選擇了同一種散心的方式。

  當天傍晚,葉雷霆點了一萬五千兵馬,其中第一路一萬正面迎敵,第二路三千讓陸離帶著去打埋伏,另有第三路兩千由另一人帶著去打二次埋伏。

  這些人要連夜行軍,一鼓作氣抄掉阿克敦的先鋒軍。紀無咎喬裝一番,偷偷混進了第一路軍隊之中,一轉頭,一個熟悉的身影撞進他的眼睛裡。

  葉蓁蓁!

  葉蓁蓁也發現了他。倆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雖還互相生著對方的氣,但暫時達成了一個協議:不要揭發對方。

  但是節操這個東西,他們倆都有限。出發之前,紀無咎和葉蓁蓁因為對方的踴躍揭發而被葉雷霆綁了扔在營房的床上。葉雷霆不到逼不得已也不願意綁皇帝皇后,可是這倆小祖宗真不能有半點好歹。

  紀無咎和葉蓁蓁躺在床上,臉對著臉。他們的被綁在身後,雙腿因被綁得結實而不由自主地蜷起來,從床的正上方俯看,像是兩隻大對兒蝦。

  兩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紀無咎:“……”

  葉蓁蓁:“……”

  氣氛一時說不出地詭異。

  對視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紀無咎把臉向前一探,在葉蓁蓁的嘴上親了一下。親完之後他自己都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臉一黑,這是什麼意思。

  葉蓁蓁也探過臉來,回親了他一下。

  紀無咎很沒出息地心跳加速了。他腦子一熱,再次不受控制地吻住了葉蓁蓁的嘴唇,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極盡纏綿。他含著她的雙唇不停地吮吻,伸出舌頭緩慢而有力度地描繪著她的唇形,親了一會兒,見她呼吸不暢,便鬆開她,流連地輕啄著,等到她深呼吸幾口氣,便再次捉住她,含在嘴裡挑弄。

  葉蓁蓁被他親得頭腦發蒙,心中的鬱氣也散去許多。她也不知怎的,只覺現在被他親一親,那感覺十分不錯,像是要飄飄地成了仙一般。她十分忠誠於自己的感覺,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迎合他,還學著他的樣子,伸出舌頭舔他。這一舉動讓紀無咎激動得心臟幾乎停跳,他勾著她的舌頭,用力追逐攪動,又把她的香舌吸進自己口中,引導她進行探索勾掃,那種感覺,那種感覺……紀無咎發誓,他活了這二十年,入過口的東西全是人間至美,但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可與現在這般妙不可言的滋味匹敵。

  他越發地激動,鼻端粗重灼熱的呼吸噴到她臉上,把她的臉烤成一片霞紅。

  兩人因身體被縛,動起來格外吃力,只得身體胡亂掙扎,各自伸長了脖子,渴水的魚一般從對方口中吸納甘泉。

  只一會兒,對兒蝦就變成了接吻魚。

  ***

  紀無咎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了,也終於明白了另一件事:他這輩子大概就栽在葉蓁蓁手裡了。

  白天生那麼大氣,這會子竟然完全煙消雲散了。眼見得她被他親得兩頰通紅,眼泛水光,鳳眼微微眯著,沒了平日的威嚴,只剩下一片柔媚。這樣的她,他無論如何鼓動自己,也生不來氣,只剩下疼惜。

  此時兩人已經過努力,終於躺在一處,身體緊緊貼在一起,這樣的姿勢雖使人四肢彆扭,但心中熨帖。

  紀無咎微一揚下巴,蹭了蹭葉蓁蓁的臉,腆著臉笑道,“還生氣呢?”

  “我沒生氣,”葉蓁蓁回蹭了他,“倒是你,好像氣得不輕。”

  “我也……並不生氣。”

  “那個,我覺得我應該是錯怪你了。”葉蓁蓁說道。

  “哦?”

  “你雖然去了青樓,但想必是有什麼緣故。”

  紀無咎心中一熱,問道,“為何如此說?”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你不會去找那樣的女人。”一想到白天紀無咎失望又受傷的目光,葉蓁蓁又是一陣心虛。

  “你說得對,我去那裡……確實有別的事情。”

  “所以,對不起。”

  “沒關係,我只希望你以後信我,莫要懷疑我。”

  “嗯,”葉蓁蓁答應了一聲,忽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個……你到底為什麼查黎尤?”

  紀無咎一頓,“你想阻止我?”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麼,你自有你的道理,不願意說也沒關係。”

  紀無咎見她如此,有些感動,便也不隱瞞,“我一開始懷疑他是敵國jian細,但是現在越查,越覺得他身份詭秘,我一時甚至查不清楚他的來頭。”

  葉蓁蓁有些意外,“這可奇了,不過我看他也不像壞人。”

  紀無咎不以為然,“壞人臉上又沒有寫著壞人這兩個字。”

  “好了,不說這個了。跟我說說你那個故人吧。”

  紀無咎一愣,“哪個故人?”

  “就是那個……香如故?”

  “嗯,我在東宮的時候,身邊有個宮女叫香如,是以看到那個牌匾,一下子就想到了。”

  “那後來呢?”

  “後來她死了。”

  “完了?”

  “完了。”

  “……”

  葉蓁蓁做好了一番聽個可歌可泣盪氣迴腸的故事的準備,卻沒想到被他三言兩語打發了,於是追問道,“那她是怎麼死的?”

  “她的父親因貪污而被流放,母后便藉機賜死了她。我當時只是太子,年紀又輕,一個不慎,沒能護住她。”紀無咎說著,輕輕嘆了口氣。

  “那你現在想她嗎?”

  “我心裡裝著太多的事,只怕也沒工夫想她。只不過她是我的人,行事也頗妥帖,很合我的心意,但我到頭來終究沒能保住她,心中十分慚愧。”

  葉蓁蓁第一次聽紀無咎敞開心扉說這樣的話。這樣的他不像平時那樣凶,倒讓人覺得很是親切。不過她又一想到太后料理紀無咎身邊人的習慣似乎由來已久,不免兔死狐悲,衝口問道,“若是我也被太后……”

  紀無咎本能地不想聽到下面的話,便堵住了她的嘴。見她被堵得兩眼一呆,他伸出舌尖略舔了一下她的嘴角便鬆開她,說道,“不會。我不會看著這樣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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