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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嘭!

  鳥銃自槍管處炸開一團黑煙,槍身隨之劇烈震動,葉蓁蓁只覺虎口處一陣撕裂的疼痛,不及反應,火槍便已飛了出去。她本能地用力向後仰,木製的椅子隨之後翻,越過僅一步之遙的池沿,直墜入水中。

  噗通!

  素月離得老遠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當湖面濺起巨大的水花時她才反應過來,“娘娘!來人啊,皇后娘娘落水了!”附近的幾個宮女太監聞聲趕來,拔足向葉蓁蓁奔去。還未走近,卻見岸邊一個身影躍入水中,矯健如飛魚,不一會兒,葉蓁蓁便被他托著上了岸。

  葉蓁蓁只嗆了幾口水,並無大礙,不過身上冷得緊,手和腿也很疼。她抖了抖頭上的水,抬頭看清楚救她的人是誰,突然就一個沒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表哥,嗚嗚,表哥!”心頭涌過萬般的酸楚難言,仿佛被一條繩子狠狠地勒住,勒得她喘不過氣來,只一聲聲地啼哭,淚水怎麼止也止不住。

  陸離從未見過她哭得如此傷心,只當她是嚇得,便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放柔了語氣安慰她,“別哭,蓁蓁,別哭,沒事了。”

  素月領著一群宮女太監跑過來,“皇后娘娘!”她往池中一望,椅子方才已經撞壞,現在撈上來也不能用了。素月向身後揮了揮手,“你們幾個,抬娘娘回坤寧宮。”

  陸離放開葉蓁蓁,幾個太監上前,分別拉著葉蓁蓁的手臂和腿,一個太監手上沒輕重,碰了葉蓁蓁的傷腿,換來葉蓁蓁一陣慘叫,眼淚更凶了。

  陸離心下不悅,他推開幾個太監,親自把葉蓁蓁抱起來,看著她伏在他懷裡低頭微泣,皺眉嘆了口氣。

  素月有些不放心,“陸統領……”畢竟是個男人,這樣抱著皇后娘娘不太妥當。

  葉蓁蓁打斷了她,“我要快點回去。”聲音裡帶著哭腔。

  陸離並未放下葉蓁蓁,他說,“走吧。”皇后傷成這樣,急需回宮治療,想來旁人也說不出什麼。

  由太液池到坤寧宮有兩條路,一條從後花園繞過去,一條要經過前宮。陸離看著懷中凍得瑟瑟發抖的人,不忍心繞遠,便抱著葉蓁蓁由前宮的一道道側門穿過去,哪知路過養心殿時,迎頭看到紀無咎向著養心殿的方向走來。

  “參見皇上!”因為懷中抱著葉蓁蓁,陸離也沒辦法跪。

  “怎麼回事?”紀無咎隔得老遠就看到陸離抱著個女子急走,走近一看,那女子竟然是葉蓁蓁。

  “回皇上,皇后娘娘不慎落水,陸統領正在送娘娘回宮。”素月答道。

  紀無咎沉默地看著陸離懷中的人。她的衣服完全浸濕,緊貼在身體上;額頭粘著幾縷黑沉沉的濕發,臉色蒼白;整個人被凍得嘴唇發青,偎依在陸離的懷中抖個不停。

  也不知為什麼,紀無咎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刺眼。他走上前,把葉蓁蓁從陸離懷中接過來橫抱著,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陸離。

  陸離連忙跪倒在地,“微臣救主心切,冒犯了皇后娘娘的鳳體,請皇上降罪!”

  紀無咎低頭看著葉蓁蓁臉上的淚痕,“罷了,功過相抵。”

  “謝皇上!”

  紀無咎抱著葉蓁蓁走在青磚之上,綠瓦紅牆,給這個灰色的世界裝點了幾分顏色。冷風順著牆角摸過來,裹在葉蓁蓁身上,吹得她身上幾乎沒了知覺。

  葉蓁蓁便有些不耐,語氣不善地說道,“你快一些,我冷死了。”

  紀無咎的語氣也很不善,“腿不要了?”

  葉蓁蓁便緊閉眼睛不再言語,今日這條路似乎格外地長,也沒個盡頭。

  走了一會兒,紀無咎突然說道,“方才怎麼哭了。”

  要你管。葉蓁蓁心想。

  “朕可從來沒見你哭過,我的皇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竹葉青和毛毛熊的地雷。愛你們~

  ☆、復寵

  “回皇上,皇后娘娘受了寒氣,需要好生調養幾日,微臣這便開個驅寒的方子,要提防的是發燒。另外,娘娘腿上舊傷未愈,又浸冷水吹冷風,以後定要多加當心,以免落下病症。”太醫仔細給葉蓁蓁診斷之後,說道。

  葉蓁蓁已換了干慡衣服,身上裹了三條被子,活似一個小山堆。她此時方感覺暖和了一些,臉上也有了血色。

  素風和另一宮女正在用干手巾給葉蓁蓁擦頭髮。她的頭髮又長又密,很不容易干,黑沉如一叢鴉羽,鋪在床上。

  紀無咎看著葉蓁蓁手上纏的紗布,問道,“手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娘娘的虎口處有一處撕裂的傷口,大概是落水時不小心碰到什麼東西。”

  葉蓁蓁懶洋洋地掀起眼皮,解釋道,“試槍時鳥銃炸膛,把我的手震裂了。”

  “你也太過胡鬧!”紀無咎厲聲斥責。炸膛不是小事,輕則重傷,重則一命嗚呼,神機營曾有個人瞄準時遭遇炸膛,鋼珠穿眼入腦,其狀慘不忍睹。今天葉蓁蓁只是被震傷虎口,不得不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葉蓁蓁見他橫起眉毛又要罵人,乾脆拽起被子把腦袋一兜,悶不做聲。紀無咎很是無語,照著她的頭拍了兩下,“出來,別裝死。”

  葉蓁蓁突然想到一事,探出腦袋向身邊的王有才說道,“快去池邊把鳥銃給我撿回來。”

  王有才領命剛要走,紀無咎卻叫住了他,“慢著。馮有德,你去撿,撿到之後直接送去乾清宮。”

  葉蓁蓁不悅,“那是我的東西。”

  “連你都是我的。”

  “……”

  紀無咎站直身體,俯視葉蓁蓁,“行了,你歇著吧。以後不許再玩兒什麼鳥銃,這是聖旨。”

  ***

  夜晚,葉蓁蓁果然發起燒來,身上滾燙似碳,嘴裡說著胡言亂語。紀無咎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便起身讓宮女端來一直溫著的藥。然而葉蓁蓁已燒得迷迷糊糊,口裡乍入苦澀的液體,又怎麼肯喝,因此素月餵一勺她就吐一勺,到最後乾脆緊閉起嘴巴。濃得發黑的藥汁湧出嘴角,順著脖頸蜿蜒流下,滴在枕頭上。

  無奈之下,紀無咎只好把她抱在懷裡,一手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張口,素月便把藥餵進葉蓁蓁的嘴裡,因下頜被鉗著,葉蓁蓁無法吐藥,喉嚨動了兩下也就把藥咽下了。紀無咎又在她胸口輕撫,以防她嗆住。忙活了半天,二人總算把剩下的半碗藥給葉蓁蓁灌下去,葉蓁蓁還未發汗,他們兩個倒是先出了一頭。

  紀無咎讓素月在外間候著,他把葉蓁蓁放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葉蓁蓁燒得兩頰通紅,眼睛緊閉,眼角還掛著點點淚珠。這女人平時威風得像一頭小老虎,如此柔弱的樣子倒是難得一見。

  躺下之後,葉蓁蓁又開始說胡話了,紀無咎豎起耳朵仔細聽時,聽到她說,“爺爺,別把我嫁給皇帝。”

  悠悠嘆了口氣,紀無咎自言自語道,“你不想嫁,朕又何曾想娶。”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你我二人畢竟是夫妻。後宮之中佳麗雖多,卻只有你,是要和朕埋在一起的人。

  生同眠,死同穴。

  人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二人不知要修多少年,才修來今世夫妻。然而雖為同床,卻是異夢,這段孽緣,真不如不修的好。

  ***

  次日一早,葉蓁蓁起來時,發現外頭下了一夜的雪,滿世界銀裝素裹,仿佛鍍上一層琉璃。她的燒已經退了,雖然太醫囑咐不能出門,恐再受了寒,但葉蓁蓁不想錯過今冬的第一場瑞雪,堅持要出去走走。素月勸不動,只得把她裹得像個蠶繭一樣,懷裡塞個大手爐,仔細檢查一番,確認妥當之後,才讓王有才推著她出去了。

  葉蓁蓁說想去看梅花,王有才就推著她在御花園左近的梅舍附近溜達,走了並不遠,遇到好幾撥人。葉蓁蓁戴著個貂皮帽子,圍著個狐狸毛做的圍脖,身上再蓋一張老虎皮做的毯子,渾身上下只露著一雙眼睛,活似個走馬行商的皮毛販子,接受著各人的頂禮膜拜。

  其實這時節梅花開得並不多,只稀稀落落幾株心急一些的,先頂著初雪綻開笑顏,其他大部分都含苞不露。葉蓁蓁一開始還有些納悶,能賞雪景的地方多得是,怎麼一個兩個的都往梅舍跑,難道滿皇宮都是愛梅之人?等看到紀無咎的身影,她才瞭然,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紀無咎離得挺遠就認出了葉蓁蓁——她身上蓋的那張虎皮太過顯眼。

  “參見皇上,臣妾腿傷未愈,不能行禮,請皇上莫怪。”葉蓁蓁心安理得地坐著,說著這些廢話,因為下半張臉都藏在圍脖里,所以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可好些了?”紀無咎說著,伸進她的帽檐,探了探她的額頭。他一早起來時她的額頭還有些燙,現在竟然已經完全退燒了,不得不說這女人的身體還真是皮實,一點兒不像個女人。

  他這個動作略顯親昵,葉蓁蓁有點不太適應。同樣不適應的還有一眾圍觀的鶯鶯燕燕們。賢妃、僖嬪、王昭儀、溫婕妤等,竟然都在這裡和紀無咎巧遇了,現在看到紀無咎對葉蓁蓁的體貼,心思各異。

  莊妃也在,這女人很乖覺,主動站在了葉蓁蓁身後,幫她整理了一下裹在身上的層層衣物。

  葉蓁蓁滿意地眯起眼睛,打量周圍的女人們。賢妃本身就有一種冰清玉潔的氣質,現在披著一條銀狐皮做的披風,頭上簪了兩朵梅花,往雪中一立,莫說男人,太監見了都要動心。所以,葉蓁蓁想,紀無咎這回大概也就順水推舟原諒她了。

  紀無咎心情不錯,他想帶著他的大小老婆們去梅舍坐一坐。所謂梅舍,其實就是個四面透風的涼亭,建在梅林之中。幾人尚未進入梅舍,卻見在梅樹掩映之中走來一個女子,身著紅斗篷,手托白色琉璃瓶,瓶中插著一支怒放的紅梅。女子五官小巧別致,臉上線條柔和溫婉,美目流轉之間,不是麗妃是誰?

  葉蓁蓁這才想起來,麗妃的禁足期確實已經過了。

  麗妃手捧紅梅施施然走上前來,眾人都以為她會獻給紀無咎,卻沒想到她見禮之後,對著葉蓁蓁跪下來,“皇后娘娘,臣妾見這枝梅花開得尚算別致,便折下來,本想親自送去坤寧宮,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您。薄物簡俗,只是臣妾的一點心意,還望皇后娘娘不要嫌棄。”

  “王有才,還不快扶麗妃起來。”葉蓁蓁心想,這回麗妃是真的拉下臉來了,這麼冷的天兒她就直剌剌跪在雪裡,勇氣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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