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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裡。我們再來看這證物。這確實是一套宮廷侍衛的衣衫鞋襪不假,只不過把這東西放進來的人忽略了一件事情:這套衣服是簇新的,聞起來只有衣料的氣味兒,所以根本沒人穿過。如果孫貴人真的和侍衛有個首尾,衣服就應該是從侍衛身上脫下來的,應是半舊的才對。”

  “若是孫貴人做來留著送給他的呢?”賢妃問道。

  “問得好。從衣服的用料和針腳來看,它們不可能出自宮廷,應該是大內侍衛們的統一發放的。侍衛隸屬於兵部,兵部下發的衣服都是由戶部督領民間的製衣局所做,再把成衣送往兵部。”葉蓁蓁說到“戶部”時,意味深長地看了賢妃一眼。

  賢妃一口血憋在喉嚨口,想吐也吐不出來。人家皇后娘娘只是看了她一眼,又沒指名道姓地懷疑她,所以她根本也無處分辯。再看紀無咎,竟然也在看她,賢妃頓時眼圈就紅了,“皇上……”

  “想要眉目傳情也麻煩稍等會兒,本宮正在辦正事兒。”葉蓁蓁突然說道。

  賢妃咬牙住了口。

  “所以這衣服出自下面的製衣局,經由兵部發到侍衛手裡。不是孫貴人做的,不是侍衛脫下的,也不可能是孫貴人托人弄來送人的——這種禮物對方自己有一大堆,她怎麼可能送得出手。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葉蓁蓁說到這裡,停下,喝了一大口茶。

  “是什麼可能?”紀無咎問道。

  “大概是那個侍衛一時糊塗,把新衣服放在孫貴人這裡,讓她代為保管吧。”雖然這個可能看起來沒什麼可能性,但目前為止也只有這一個解釋了。

  孫貴人看到了希望,又有力氣哭了,“臣妾冤枉啊!”

  “你閉嘴,”葉蓁蓁皺眉,“顛來倒去就這一句話,煩不煩……賢妃,你覺得本宮方才那個解釋說不說得通?”

  賢妃沉思片刻,點頭道,“想來也只有這個理由了,皇后娘娘聖明。”

  “錯了,”葉蓁蓁笑道,“本宮確實聖明,但這樣解釋大錯特錯。這衣服和侍衛的衣服一模一樣不假,但絕對不是任何皇宮侍衛的衣服。”

  她這樣一說,連紀無咎都覺得詫異,“你為何如此肯定?”

  “皇上您忘了?皇宮侍衛都是有編號的,按照《千字文》排,每個侍衛對應一個字,這個編號是要繡在衣領之上確認身份的。平常看不出來,萬一有個不測或是需要追查身份的時候,就用得著了。”

  紀無咎直直地盯著葉蓁蓁,“朕當然知道侍衛都有編號,卻不知道這編號是要繡於衣領處的。”

  “皇上您整日操持大事,這些細節不清楚也是自然,”葉蓁蓁給他戴了頂高帽,又翻開那件外衫,說道,“這件衣服的內領上沒有繡任何字,想必是在戶部就被人截下了。”

  又提到戶部,賢妃的臉都快綠了。

  “所以說,孫貴人,你怕是得罪了什麼人,那人想要置你於死地,便想了這麼個歹毒的計策,還連累到皇室名譽,其心可誅啊其心可誅。然而這個計策漏洞百出,賢妃也不問青紅皂白,先讓你把罪名坐實了,置皇上的聲名於不顧,也太糊塗了點兒。”葉蓁蓁說著,笑眯眯地看向賢妃。

  賢妃心頭一抖,趕緊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也是心急於皇上清名,想要儘快料理此事。況且物證雖可疑,人證卻還擺在這裡,小竹不是親眼所見嗎?”說著,看向身後的宮女小竹,她心裡想著,只要小竹一口咬死了親眼看到侍衛入窗,那麼即便沒有物證,以紀無咎的多疑,也不會善罷甘休。

  “正是,奴婢確實親眼所見!”小竹連聲說道。

  “是嗎?素風。”

  “奴婢在,”素風走過來,手中捧著一個鼓鼓的荷包,呈到葉蓁蓁面前,“娘娘,這是從小竹的住處翻出來的。”

  小竹見到此物,臉色登時就變了,渾身脫力般,癱坐在地。

  葉蓁蓁接過荷包,打開來察看一番,除了不少銀兩,還有幾件成色不錯的首飾,她又把荷包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對小竹說道,“你一個小宮女,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和這些貴重首飾?不會是偷的吧?”

  “不不不不不是!”小竹搖著頭,結結巴巴地否認。

  “本宮自然知道不是。有人托你誣陷孫貴人,許了你這些東西。孫貴人身處偏殿,身邊伺候的人少,讓你有了可乘之機,是也不是!”

  小竹只顧搖頭,幾乎嚇傻了,“我沒有,我沒有……”

  “本宮早就懷疑你,因此讓素風去你住所搜了一搜,果然有了這些收穫。你既然說不清楚這些東西的來歷,那麼讓本宮幫你查出來可好?方才本宮的英明神武你也看到了,憑這個荷包和幾件首飾,想追查其出處,並不是難事。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現在說實話,我留你一條命,倘若讓我親自查出來,呵呵……”

  葉蓁蓁雖然刻意壓低聲音冷笑,想製造點可怕的效果,但由於嗓音問題,她的笑聲里聽不出半點威脅的勁頭兒,倒有點像纏綿的女鬼,聽得室內諸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紀無咎只覺得身上似乎有條毛毛蟲在爬,連忙打斷葉蓁蓁,“若是不說實話,現在就杖斃吧。馮有德。”

  “在。”

  “我說,我說,我說!!!皇上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小竹伏在地上哭個不停。

  ***

  葉蓁蓁、紀無咎、賢妃一起離開含光殿時,一個意氣風發,一個老神在在,一個灰頭土臉。賢妃被紀無咎親口下令“罰俸三個月以自省”,整個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出了含光殿不久,三個人各奔東西,紀無咎和葉蓁蓁順路,一起往東行去。賢妃駐足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神色哀戚中帶了些狠厲。

  “你手中拿的是什麼?”紀無咎看著葉蓁蓁的左手,終於忍不住問道。

  “核桃,這個是滿天星,王有才說有上百個年頭了,握在手裡感覺確實不錯,”葉蓁蓁誇誇其談,一抬頭看到紀無咎兩眼發光地看著她的核桃,便低頭說道,“皇上您要是喜歡,我再讓他找些來。”

  “不用,我自己有。”

  葉蓁蓁低著頭,沒看到他微微翹起的嘴角,“皇上,我尚有一事不明。”

  “什麼?”

  “今日賢妃審理此案時,以您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孫貴人是冤枉的,卻……”

  “卻袖手旁觀?”紀無咎接口道。

  葉蓁蓁點了點頭。

  “你太心急了。”紀無咎答非所問。

  葉蓁蓁一路仔細琢磨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心急?心急??她心急的是查明這件事情,如果不心急,慢慢查,慢慢查……最後真相浮出水面時……賢妃已經把孫貴人定了罪,發往宮正司大刑伺候了。也就是說,到那時候,是賢妃親手確定了紀無咎的假綠帽子……所以,賢妃的罪名就比現在重多了……

  葉蓁蓁心頭一驚。

  紀無咎要修理賢妃?這個葉蓁蓁倒是猜到一點,因為這半個多月紀無咎都不曾在邀月宮留宿了。也不知道賢妃到底哪裡得罪了紀無咎。

  只是……他有必要這麼狠嗎?賢妃畢竟是他寵愛的人,而且為了對付她,還要罔顧另外一個人的清白甚至性命……

  這個男人,竟然涼薄至此。

  作者有話要說:

  ☆、反調戲

  當夜,紀無咎又睡在了坤寧宮。

  葉蓁蓁拖著條斷腿,也不擔心他做什麼,所以就隨他去了。

  半夜裡,紀無咎又醒了。沒有任何人的觸碰,也不熱,但是他依然醒了,睜大眼睛望著帳頂上垂下來的珍珠發呆。眼前漸漸浮現出一雙手,白皙柔軟,指尖翻飛。

  平心而論,皇帝的節操比正常人都小一圈兒,他們的臉皮也厚,不在意自己尋歡作樂被人看到。但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地握著個女人的手那什麼,實在也不是一件長臉的事兒,搞得好像他有多麼欲求不滿似的。

  然而這種偷偷摸摸的、不為人道的、與理智背道而馳的行為,又給他帶來了一種別樣的刺激,這種刺激是他從別的女人身上從未體會過的。

  所以他既快樂又糾結。

  葉蓁蓁依然對此一無所知。早上醒來時只覺得自己這一晚睡得很是深沉,剛用過早膳,王有才跌跌撞撞地來報,“皇后娘娘,孫貴人上吊自殺了!”

  因為剛吃過飯,葉蓁蓁的血都往胃裡流,所以腦子的反應就有些慢,“哪個孫貴人?”

  “就是含光殿的孫貴人,昨兒被誣陷的那個。”

  “死了?”

  “沒死,已經被人救下了,莊妃娘娘讓人趕緊來向您稟報。娘娘,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用去了,大清早地自殺,我看她也不是真心想死。你去把這件事情回稟給皇上。素月,挑幾件首飾賞給孫貴人,就說我說了,她的清白和貞烈皇上和本宮都看在眼裡,以後也不會有人敢說她的閒言碎語,讓她一心一意地伺候好皇上,莫要再想其他的,不許讓皇上和本宮擔心。”

  兩人很快去了。葉蓁蓁心想,孫貴人雖然作得有些假,但昨日畢竟是受了大委屈,今兒又以死明志,紀無咎大概會給她些面子。果不其然,王有才很快回來了,說皇上下旨給孫貴人晉了兩級,升為正五品的美人,還特賜了個封號“貞”,以表彰其節烈,好像昨天冷眼旁觀賢妃誤傷無辜的混蛋另有其人似的。

  葉蓁蓁一見紀無咎這次出手挺闊綽,便也跟著又添了些賞,心中盤算著今天他似乎心情不錯。她心裡頭想著的是另外一件事兒,不如就著紀無咎的好心情跟他說了。

  “你想在國子監加置西學博士?”紀無咎聽到葉蓁蓁這個建議,很是意外。國子監是官學,從來都只有五經博士,以儒家五經為尊,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不倫不類的西學博士,即便他這個當皇帝的能通過這項決議,下邊兒那些個學官學生們也未必肯接受。

  “是,我這些日子一直在研習西洋人的典籍,雖有些是不經之談,卻也有些東西,仔細尋思起來,頗為精妙。我一個女流之輩,學這些東西未必有大用處,不如讓我大齊的男兒都來開一開眼界,也看一看我們中土之國以西萬里之遙的人們是如何格物明理的。西學不必如五經之類列為必學科目,只放在國子監,讓竇先生授課,想聽的人去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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