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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為他倒了一杯茶水。

  茶葉是明前龍井,泡開有淺淡清香,熱氣繚繞間,衛啟成端起了杯子。

  他的頭髮堪稱花白——從前還喜歡染黑髮,近來他卻看開了。既然年紀大了,沒必要遮遮掩掩。

  謝平川是他兒女輩的同齡人,他對謝平川依然客氣:“我看恆夏的運行狀況,比去年下半年好上不少,你和蔣正寒兩個人……”

  “我約您見面,不是為了業務,”謝平川站在沙發邊,放下了紫砂茶壺,道,“魏文澤加入了秦氏集團。”

  他只說了這一句。

  衛啟成已經理解了。

  謝平川身形筆直,也沒有落座。

  就在不久之前,法務部整理了新一批的證據。衛啟成作為董事會的重要成員,自然有權利將文件瀏覽一遍——他早知魏文澤有貓膩,但也沒想到,貓膩如此之大。

  而今,謝平川又找上了門。

  “宋佳琪和魏文澤的關係,董事會有所耳聞,”謝平川看向了別處,似乎並不想提及,“秦越的處事方法,我們不是不了解,衛董事長……”

  衛啟成笑道:“你和我說話,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肘部緊挨著沙發的扶手,掌心半托著自己的臉。顏色蒼白的髮絲,在光線的投she下,也變得無所遁形。

  比謝平川大了二十多歲,又見慣了風風雨雨,謝平川在想什麼,衛啟成不會猜不出來。

  他含蓄道:“你想解決魏文澤和秦越,繞不開秦氏集團。”

  “這是另一方面,”謝平川道,“請您幫一個忙。”

  衛啟成並未拒絕,反問道:“什麼忙?”

  謝平川笑了。

  他依然站在沙發邊,不過略微低頭,與衛啟成四目相對:“魏文澤目的不純,我們想斬糙除根。”

  衛啟成放下了茶杯。

  謝平川給他分析了局勢,提到和魏文澤交好的那一幫人,已經蹲守在監獄裡了,後期審問還在繼續,不知道會牽扯到誰。

  何況魏文澤不再是一個軟體公司的經理,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秦越總裁的首席助理——這個位置上,能做多少事,沒人比衛啟成更了解。

  謝平川最後拿出了一沓文件。

  多虧了趙安然的坦誠,謝平川才能整理完善。

  衛啟成看過了資料,終於有所鬆動。

  他想到女兒單純無知,家教嚴格,倘若一再縱容,恐怕難以收場。

  當天中午,衛啟成推掉了所有行程安排,來到了恆夏的翻譯部辦公室,親自找上了自己的女兒。

  宋佳琪還在打電話,也開口叫了兩句“文澤”,一幅心心相印的模樣——宛如一位深陷愛情的少女。

  衛啟成抬了一下手,示意秘書暫時離開。

  他站在寬敞的走廊里,即將做一位棒打鴛鴦的父親。

  宋佳琪瞧見了他,先在電話里說了一聲:“我爸找我有事,回頭再聊。”然後才走過來,問道:“爸爸,你怎麼了?”

  她穿著七厘米的YSL高跟鞋,鞋跟便是YSL的字母,從頭到腳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大有來歷的名牌。

  只是因為她喜歡,又能買得起。

  今日的宋佳琪也做了靜心打扮,眼影的上妝手法很巧妙,愈發凸顯她的好氣色——與之相反的是,她的父親似乎一臉愁容。

  衛啟成拄著一根拐杖。

  他倚在拐杖上,道:“佳琪,爸爸想和你聊一聊,魏文澤的事。”

  第69章

  在宋佳琪的印象里,父親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父親與她談話時, 多半心平氣和, 面上帶笑, 而不是如今這樣——雙眉緊鎖,神色頹然。

  她道:“爸爸, 魏文澤發生什麼事了?”

  衛啟成拿出手帕, 擦了擦額頭的汗, 方才回答道:“你從小沒受過什麼苦,身邊交往的朋友, 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

  宋佳琪明白,父親在做鋪墊。

  她耐心等待著下文。

  便聽父親繼續說:“魏文澤這個人,比你想像中複雜得多。你還記得咱們公司的吳經理嗎?”

  衛啟成握著拐杖向前走——他這兩天腳踝關節疼,用拐杖拄著,行走更方便一些。關節的痛症是老毛病,源於年輕時的一場車禍,宋佳琪作為他的女兒,當然對此一清二楚。

  她跟在父親的身後, 心思都糾結在一起。

  宋佳琪道:“吳經理和魏文澤有關係嗎?魏文澤沒和我說過。”

  “不是, 佳琪, 你聽爸爸說,我不清楚他們的關係, ”衛啟成回答道,“但是吳經理交際廣泛,經常出入高級會所……你沒去過那些地方, 也應該聽說過吧。”

  誠然到了這個時候,衛啟成即便選擇攤牌,也使用了委婉的說法。

  宋佳琪反應機敏,立刻會意。

  他們總公司的吳經理,是個相當風流的人。因為他業績突出,收入豐厚,還持有公司股份,算得上富足的中產階級,偶爾混跡於上流的圈子。

  吳經理常常出入各種會所,指明一些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做點男人都喜歡的事情……有時還會發朋友圈,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想。

  每當宋佳琪瞧見,多半都是嗤之以鼻。

  她的是非觀很分明,認為錯就是錯,對就是對,沒有中間地帶,更不存在分水嶺。雖然她忽視了一點——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麼幸運。

  宋佳琪扶著欄杆,道:“高級會所里,又發生了什麼?”

  她聽見父親一句一頓道:“吳經理見到了魏文澤。魏文澤和秦越在一起,秦越平常的愛好……跟吳經理類似吧。”

  “然後呢,我派人去調查魏文澤。”衛啟成拿出手機,打開自己的相冊。

  相冊中有幾張模糊的圖。依稀可以辨認出,魏文澤摟著一個姑娘,低頭和她親密說話,最終吻了她的臉頰。

  衛啟成繼續道:“爸爸覺得,他沒有對你用真心。你說他喜歡做慈善,我調查了全北京的福利機構……他做慈善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年。他剛來北京那陣子,靠的都是他前妻。”

  他站在窗戶邊,旁觀外面的景色。看著車輛川流不息,行人絡繹不絕,他最終嘆氣道:“而且,雖然這是魏文澤的家務事,爸爸不應該評論。但是你有知情權,爸爸應該告訴你。”

  宋佳琪自從看了照片,就一言不發,遙望著公司的對街。留意到那一句“家務事”,宋佳琪開口道:“你告訴我吧,我聽著。”

  衛啟成換了一隻手握拐杖。

  陽光燦爛,天氣晴朗,行道樹泛著綠意,枝葉都在風中婆娑,總之一派生機勃勃。

  衛啟成的語氣,卻沉到了谷底:“魏文澤和你提過他的女兒嗎?他的女兒先天口吃,身體瘦弱,曾經在學校被人欺負,一巴掌打腫了臉。”

  拐杖捶了一下地,衛啟成又說:“他看望女兒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不提他的前妻,孩子是他的骨肉,他一樣的冷血,你指望他有多善良?”

  你指望他有多善良?

  宋佳琪答不上來。

  北京的三月份,乍暖還寒,氣候開春。她沐浴在明媚的陽光里,心臟好像浸入了冰窖……父親剛才的那一番話,有幾個地方,都跟魏文澤的言辭衝突了。

  相信誰呢?

  宋佳琪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會相信父親。

  他們身處翻譯部的走廊,背後就可能有同事經過。宋佳琪一貫高傲,很少在人前示弱,但是如今,她垂下了頭,沒過多久,眼淚就落在了地上。

  她起初還能站定。再後來,她的思維逐漸抽離,覺得魏文澤的溫柔體貼,恐怕都是虛情假意——還有他在夜晚的路邊,喃喃自語時的溫情;和她討論文學的時候,那種發自肺腑的欣賞;共同計劃未來的日子裡,他講出口的,多半是假話。

  他對宋佳琪百依百順,極其擅長察言觀色。可他的諂媚並不明顯,他總有一套微妙的原則。

  宋佳琪付出的是真心。

  可惜真心不值一提。

  她的父親拍著女兒的後背,安慰道:“沒關係的,佳琪,別哭了,你還有爸爸媽媽。那些和咱們家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還排著隊等你呢……這也不全是壞事,你有了閱歷,又長了一個心眼,將來再遇到相同的人,你就不會重蹈覆轍了。”

  宋佳琪抬起手背,擋住洶湧的淚水。

  她平常再怎麼驕傲,說到底,也是個心軟的女孩子。

  父親把手帕遞給她,道:“好了,今天別上班了,爸爸讓司機送你回家。回到家裡啊,再讓張阿姨給你做一頓好吃的,你吃完飯,什麼也別想,去臥室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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