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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漸寒冷的夜風吹動著每草木上每一片葉子,在深藍的天幕下成為月色中微微晃動的黑色剪影。

  一條人影靜靜佇立在一叢叢的剪影之中,仿佛早已與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也成了月色下沉默的黑色。

  上山的必經之路。

  ——兌者,澤也,外柔內剛,穩中囿變。

  ——坤者,地也,上承於天,不動如山。

  既然要來找他,他就在這裡等著。

  清冷的月輝中,一條黑影在林間閃過,猛然停下,抬起泛著幽綠的眼睛警惕地盯著抱劍而立的人。

  “沙沙——”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安靜的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熟悉的身影漸漸出現在視野當中。

  錚然聲動。

  金屬的冰冷和沉木的劍鞘緩慢摩擦,發出令人心顫的聲音。

  樓危抽出劍身,劍尖反射著一點寒芒,在半空中划過一線冰冷的弧度,橫亘道中。

  攔住雲端的去路。

  劍身無字,劍主無話,卻明明白白寫了,此路不通。

  清冷的月盤中,草木一瞬間寂靜。

  接著,更加猛烈的山風席捲而來,低伏的草木間,持劍的人緩緩抬起手。

  月輝在劍身上閃過一線流光,輕輕指向雲端。

  雲端看向樓危,看向那雙低斂的眼眸。

  眼神交匯,不需要更多無用的語言,彼此已經明白各自的心意。

  一聲低嘆,雲端拔出長劍,劍刃交擊,瞬間分開。

  熟悉的步伐,熟悉的招式,熟悉的習慣。

  師從一脈,同行十載,對彼此的了解早已融入骨血,一招一式,全是過去的痕跡。

  在山間草木的搖曳中,少年人揮舞著手中的木劍,練習著新學的招式,懷抱白兔的女孩坐在樹下,清亮的眼眸中閃動著欣羨。

  “道濟承天。”老者坐在木屋檐下的曲廊上,雙腳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搖頭晃腦講解著最後一式,“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這一式講求心劍合一,每個人的劍招都會有所不同,需要你們慢慢領悟。”

  “師父又在說些奇奇怪怪聽不懂的東西了。”

  “是你太笨了。”

  “別吵啦,吃飯啦。”

  什麼智周萬物,什麼道濟天下,我只想,只想保護重要的人,如果要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去送死,怎麼——

  怎麼可能!

  漫天劍雨揮舞成風,脆弱的草木哀嘆著折斷,輕盈的身姿跟隨周轉的風劃破溫柔的月色,擋住雲端所有的去路。

  沒有前路。

  雲端收劍,向前邁出一步,刺耳的風聲從耳畔划過,錚然歸鞘。

  樓危怔然。

  名為坤的劍還握在他的手中,鋒利的劍身卻已經被早已等候在那裡的鞘收了進去。

  雲端左手握著劍鞘,按住了樓危欲動的手臂。

  “不要攔我,驚天。”

  一瞬間的沉默。

  樓危握劍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道道青筋訴說著主人的惱恨。

  “沒有意義。”開口,聲音透著乾澀,“他們已經死了。”

  “我不想更多的人死去。”

  “你呢?”樓危忽然鬆開手,抓住雲端的肩膀,大聲質問著,“你怎麼辦!?”

  “我啊,我最近知道了很多事情。”一絲淺淡的微笑浮現在雲端的臉上,“比如說,有的人活下來,有的人就會死去,想要得到什麼,就要放棄什麼,想要拯救什麼,就要犧牲什麼。”

  “我以前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什麼都可以兩全其美,如今才明白,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其實我早該明白了,只不過一直不願意相信。”

  他所有的軟弱,他的優柔寡斷,不過是因為從來無法捨棄。

  雲端抬起頭,望著那道“門”。

  “但是——”

  “我還是想要兩全。”

  飄散在風中的話語帶著不可動搖的篤定,樓危望著雲端,想從那張臉上找到動搖的痕跡,最終挫敗地低下頭去,讓開前行的道路。

  “謝謝你。”

  風送著感謝和雲端漸漸遠離。

  樓危頹唐地坐在地上,摘下一片草葉,放在唇邊,低低吹響。

  兩全,你要的兩全,真的就是兩全嗎?

  威弗嵐踟躇著看了樓危一眼,帶著蕾伊茜追上雲端。

  他的選擇早已在命定之中,怎麼可能因為一兩句話就輕易動搖。數年前就被人看破的命數,寫在描金的素簽上,收裝於密封的瓶中,束之於高閣之上。

  陳設簡單的房間帶著從上個世紀綿延而至的痕跡和味道,稜角磨圓的紅木桌上,那個男人第一次找來,求問自己的命數。

  “不問問卜之人,不問天命之人,不問改命之人。”言靈抬起精明的眼,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午後的陽光穿透天窗,填滿整個房間,陽台上,短短的尾巴輕輕敲打著窗欞。

  “問卜之人,改命之人,你已占了兩個。”

  “這次來,你想問什麼人?”

  被展開的紙條放在紅木桌上,數不盡的褶皺和邊緣泛起的毛邊,四個字,寫在上面,最後一筆帶著難以描摹的猶豫重重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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