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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一個人的熟悉能到什麼程度呢。熟悉到耳朵都將腳步聲記住。

  祝唐走下一段樓梯,轉彎,走向下一段樓梯。方畫看著一樓天井下的大廳,她的視野里空無一人,只有祝唐。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尤箴還沒有死。”

  這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為什麼不放棄呢?”

  一句輕巧的問話。

  祝唐停下腳步,“你記錯了,他已經死了。”

  “什麼時候?在哪裡?”

  “很快,在聖戴斯特尼。”

  “我了解你。”方畫說。

  “是嗎。”祝唐只是笑了笑。

  “看來今天晚上我得自己一個人獨守空房了~”方畫直起身,“可愛的理事長也不在,真是寂寞難耐呢。”

  大廳里終究空無一人。

  悽厲的尖叫,劃破漆黑寧靜的夜空。

  鮮艷的血液飛濺上教堂的彩色玻璃,緩緩下流,直直墜成一條複雜的直線,在光滑的鏡面上揮出血色的圖案。

  背靠著窗戶,雙手死死扣緊床扉,扭曲抽搐的臉上大嘴張開著,喉嚨里的喊叫被死神從中掐斷,頭顱滾落的瞬間,飈飛的血線幾乎染紅整個教堂高聳的穹頂。

  無限緊縮的瞳孔中,黯淡無光,失去神采的黏膜中映出地獄的景象。

  火焰,血液,復仇,審判。

  赤紅的槍尖燃著血腥,挑起虔誠者的頭顱,奏響詭異的曲調。

  搖曳的紅燭不停拉長惡魔的影子,血液匯集著,吞噬著,湮滅最後一點這世的光明。

  腳步,踏過血河,踏過碎屍,踏過階梯,黏稠曲曲折折流滿神的道路,沉鈍的聲音,帶來死亡的宣判。

  而後,歸於寂靜。

  一片寂靜。

  而罪惡的血液還在塗滿神的居所。

  ——

  “嚓——”

  教堂的大門緩緩打開,無知的人將腳步踏入了死亡的禁所。

  明亮的月光透過教堂的穹頂,灑下一束神秘而純潔的光華。

  一線細膩柔和的光線划過銀戒恰到好處的弧度,握劍的手掌微微收緊,滿室繚繞的血腥氣中,映出一張淡漠的側臉。

  半面在明,柔和的月光將五官的每一寸勾勒得清晰無比,半面在暗,蒙上一層模糊不清的陰影。

  深藍色的夜空中,圓月悄然無聲地注視著夜間行走著的一切。

  雲端遲遲未動。

  他知道在這裡的人是誰。

  在這座教堂里,一個是滅門仇敵,一個是同窗好友,同樣是拋棄為人的道德,同樣是難以抉擇。

  殺或不殺。

  ——母有二子,長子敦孝,幼子謹悌。逢荒年,無收。母出,得水一碗。其二子皆渴,將死。長飲之則幼去,幼飲之則長去。若二子分而飲之,則不足。母欲何為?

  ——你會怎麼做?

  一條漆黑的槍口靜靜地架在高樓之上,准鏡在月光下反射著令人心顫的光芒。

  “左側塔樓。”祁蒔放下遠視鏡,望著這座矗立了數百年之久的教堂,彩窗玻璃上映出死亡的剪影。

  “注意周圍的動向,今天晚上我們也許還有其他的客人。” 祝唐提醒道,為了保證射擊的精準,半個身體幾乎貼合在地面上,不過,看他的樣子,倒是一點緊張感也沒有。

  祁蒔欲言又止。

  這一點小小的變化也被祝唐捕捉到,“有問題?”

  “沒有。”

  “不要分心。”

  “我知道。”話是這麼說著,祁蒔的樣子看起來倒也不怎麼在意。

  西南方向的客人已經來了,不過暫時彼此都不太想輕舉妄動。

  按照佩沃斯所說,來到這裡,卡洛邇很快就發現在教堂對面埋伏的男人。

  她冷哼一聲,語氣里有遮掩不住的惱恨,祝唐騙她的事情可值得她銘記於心幾百年了,“那個傢伙……他在這裡幹什麼?”

  “我親愛的殿下,您是說那個傢伙呢,還是那個傢伙呢?”納撒尼爾伸出手,手指的方向從教堂上的雲端身上划過,移到對面高樓上的祝唐身上。

  “納撒尼爾!”

  “啊,我知道了。都說了殿下要少生點氣。”能值得卡洛邇注意的人類,現在恐怕也只有一個人了,“我記得那個人類好像說過,要殺了殿下您要找的族人。”

  卡洛邇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就憑他?一個人類。可笑。”

  “小卡瑞可不要小看人類哦。”佩沃斯忽然出聲,“那個人類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夜色中,一切都隱匿在冷淡的平靜中。

  卡洛邇眼神一冷,“不可能。明明上次我和他交手的時候,他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佩沃斯露出一個慈祥並且毫不意外的笑容,“聽說人類這種狡猾的生物,喜歡隱藏實力,小卡瑞。”

  卡洛邇:“……”

  沒有人知道全盛狀態的祝唐是什麼樣子。

  尤箴已死,信靈的束縛完全消失的那一刻。連帶著為他護衛的少年,數百米之外的高樓上,已經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生命的氣息。

  卡洛邇咬了咬牙,“我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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