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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問情被困在了空桑的軀殼裡頭已經有了百年,這軀殼與她的魂魄極為相配是個很好的容器,可是蕭問情是個鬼修者,她沒有必要擁有人類的軀殼,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她可以重塑自己的肉身。這一縷鬼魂從那身軀里脫離了出來,一時間也難以承受住外來的陽光,石玉璧那廝動作快,啪啪幾聲就將窗戶關得緊緊的。蕭問情是出來了,可是空桑的那副軀殼,卻以極快的速度衰老,最後變成了一副枯骨。石玉璧的眸光凝在了那副軀殼上,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捏了個法訣,那枯骨就化作了一堆粉塵。

  「蕭問情,你還記得多少事情?」石玉璧這廝都不曉得安慰安慰人家,好歹這女鬼也是因為救她才落到這種境地的吧?原先的擔憂散去了,她臉上呈現了一副漠不關心的淡泊樣,無怪乎女鬼會咬著下唇,眸中划過一絲受傷。只不過問題出來了,她還是要回答的。女鬼別開了眼睛,將目光放到了一盤的杯子上,冷淡地應道,「元繹受傷了,他的體力還留著我的一絲鬼力,我不知道他走的是什麼道路,靈力龍氣魔息都混合在他的體內,他吸食了那些修仙人的修為,體內原本難以維持各道力量的平衡,被我鬼力一衝,他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只是百年過去了,當他煉化了那幾股力量,他的修為恐怕會變得極為可怖,直接躍入渡劫期,達到大圓滿的境地。」

  蕭問情說的沒有錯,若是讓元繹達到大圓滿的境地,問題恐怕會變得更為棘手,可現在尚不知他藏身於何處,我與元絡對視一眼,應道:「阻止元繹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必須趕到南溟天池,尋找到混沌青蓮,為元絡她重塑真身。不然以她如今的青蓮化身無法承受住凌天梯上大道法則。」

  「凌天梯?」

  「是的,正如獨孤無信所言,凌天梯即將現世了。」我點了點頭,慎重地說道。四塊魂石在我的手中,我能夠感受到其中很強烈的靈力波動,尤其是在天道劫雷落下的時候,這魂石迫切地想要開啟凌天梯了。

  「這不是一個好預兆。」元絡擰著眉應聲道,「修仙界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我們即不能夠與天衍宗、凌劍山等修仙人談攏,也不能夠徹底剷除元繹,一旦凌天梯現世,又不知有多少人會將修仙界的安危拋到了腦後,為登仙之事爭破頭。而仙界中的黃帝,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他豈會允許他人進入仙界?」

  撥開了眼前的迷霧,發現前方是那重重的困境,我口中說著一切與我無關,可真要讓我將所有拋下,我又是做不到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說道:「修仙界,如果能夠說服紫華老兒,這事情就會簡單上許多。以天衍宗那幫老傢伙的傲骨與清高,他們是不會與帝國同流合污的,如今的修仙界分裂成了兩半,這元繹可真是用心良苦。」

  「陵光,他們只認為你是魔。」元絡低著頭,輕輕地說了一句,「你是魔界的上主,他們只認定了這一件事情。就算你在他們跟前現出了混沌本相,他們依然會認為那是魔的本性。世人的昏昧可能會導致這世界重歸混沌。」

  「他們到現在都不明白,仙非正,而魔亦非惡,所謂正邪全繫於一念之間。」我舒了一口氣,指節輕輕地敲著桌案,掃了元絡她們一眼,又說道,「我得回魔界一趟。」是的,我必須回到魔界一趟,妙真的死會讓魔界人心惶惶,而在凌劍山那一場戰鬥,我轉身離去,亦會使得他們心存疑惑。我可沒有忘記,三魔祖中還有兩位,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趁機蠱惑魔眾,如果魔界弟子看不破這一迷障,恐怕魔界的下場會與修仙界一般。新舊相替,只能沿著鮮血鋪就的道路前行。

  通往大殿的路上遇到了許多的魔界弟子,他們的臉上也有喜怒哀樂,與凡間的修仙弟子並沒有什麼兩樣,濫殺者是為惡。江瀟江湘兩人已經從凌劍山歸來了,他們凝著一張臉,筆直地站在了大殿中,似是等著我的到來。玉微子受傷了,可他到底有深厚的修為在,更何況有玉塵子與紫胤真人,江瀟江湘實在不是他們的對手,也不過是靠著六魂幡苦苦支撐吧,身上帶了傷也不算是什麼奇事。

  「天魔祖是不是藏身於帝國?」我問道,而江氏兄弟則是一臉驚惶地跪在了地上,從他們眼中我可以看大對我的敬意,但也能夠看到對天魔的畏懼。魔界左右二使地位與力量皆在三魔祖之下,縱使天魔遠離了魔界,他們內心依然懷著對天魔的恐懼,他們沒人敢應聲,只不過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慢悠悠地掃了他們一眼,我又道,「地魔與天魔在一起吧?你們知道天魔入了帝國,你們也知道天魔圖謀收服整個修仙界,是不是對他也懷著一絲的期盼?」

  「不。」江瀟這一回倒是應答了,他說道,「天魔容不下修仙界的人,亦是容不下我等魔界弟子,他要的不僅是修仙界,還有仙界,他妄圖成為至尊,他所謀求的並非我魔界的福祉。我等雖然昏昧,但也知曉世間之事皆有其定理,我等只需要取回原本就該屬於我們的那一份。世間的所有美好都被仙界或是仙界占據,這不公平。」

  「很好。」我點了點頭,沿著階梯走上了那王座,這是一個許多人妄想坐上的位置,坐上這個位置,在魔界就能夠獲得無上的榮耀。指尖划過了那冰涼的黑色手柄,我問道:「凌劍山的那一場鬥爭狀況如何?」

  「我等破了凌劍山的護山大陣,那群修仙弟子皆退出凌劍山,只不過我魔界弟子亦是損失慘重,灰飛煙滅的暫且不提,受傷之人亦不在少數。」江瀟的眉宇間籠上了一層憂色,頓了頓他又道,「上主您遲遲不肯現身,恐怕人心亦有動搖。有些臣服於地魔的人,原本就不服我等的管束,趁著這個時機,他們用言語蠱惑魔兵,說您是修仙界的人,根本不會為了魔界謀求福祉。」

  「那些造謠的人呢?」我問道。

  「在魔牢中。」江湘應答道,他抬起頭,又問,「上主,您要親眼去看看麼?」

  「不用。」我嗤笑一聲道,「不忠不義之人留著有何用途?魔牢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對付那些頑劣之人,只有一條途徑,那就是殺!」殺字在大殿中反覆迴響,我感覺到自己話語的冷酷與漠然。這樣子的我,是元絡所未見的,她一直不希望我走上這條路,正如她在混沌世界中,亦不許我同那等混沌惡獸鬥爭,不許我學他們的吞噬之法。可是在那世界裡,沒有吞噬該如何生存?就像這充斥著愚昧與荒唐的世界,沒有殺戮,如何自保?江湘領了命,正打算離去,我忽而想到了一些事情,喝道,「慢著,本座要去探望那些受傷的魔兵。」凡人的武器造不成任何的傷害,可是修仙界的弟子他們的劍中都是仙靈之氣,魔息混入了修仙人的體內他們不好受,反之亦然。

  還沒有靠近那處,我便聽見了各種各樣的哀嚎,他們身上的痛苦仿佛也體現在我身。我瞧著那些受傷的魔兵,他們使用的藥糙都是魔界一下旮旯角挖出來的,遠不如修仙界的有效力。我停住了腳步,向著江瀟問道:「琅嬛閣里到處都是珍藏的異寶,而作為修仙界流通之地的白玉京,那些糙藥仙丹並不少,為何不用?」

  「這……」江瀟面露為難之色,應道,「那些都是上主之物,屬下不敢輕易挪動。」

  「本座留著作甚?」嗤笑了一聲,我又道,「我所得並非一個人占有,一切亦是你們的,所有珍藏的東西,都該用在需要之處。」

  ☆、第89章 089

  南溟天池,在長洲那浩蕩無涯之地。而那最浩蕩無涯之地就是海。只不過,歷經千萬年之演變,早已經是滄海桑田。冰封之地,仿佛連靈力都要被凍結。遠望去白茫茫一片,冷峭的風吹拂著髮絲,我扶著元絡緩慢地向前行走著,身後是石玉璧那廝喋喋不休的抱怨。是她自己非要跟來的,說甚麼見見南溟天池見見當初的神跡,可現在最聒噪的還是她。我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喝了一句:「閉嘴吧!你能不能像女鬼那樣安靜些?」

  「陵光!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她叫蕭問情,她有名字,不叫女鬼!」石玉璧那廝抖著眉,很是不滿地說道。頓了頓,她又道,「這冰天雪地的地方哪裡才是盡頭?咱們這般不眠不休走了三四天了吧?雖說修仙人不甚需要睡眠,可你要考慮考慮元絡啊。她如今的身體不能修煉,沒有靈力在身,如何承受這麼長時間的苦辛?」

  元絡是淨業青蓮的化身,她與凡俗人亦有幾分不同。我低頭看著她那帶著疲憊的眉眼,心中一慟,對她又是憐又是愛,對我自己的疏忽則是悵恨不已,我正打算開口,卻聽她說道:「我們繼續前行吧,這些天,不知道修仙界又會發生些什麼,我總有一股不詳的預感,我們得早去早回。」

  似乎經過凌劍山之前那一場戰鬥,修仙界和魔界之間平息了仇怨,可這僅僅是表面現象,想來那群人對魔界很是恨之入骨。修仙界那些人只將魔界視為死敵,對於帝國,他們依然抱著輕視的態度,這不是一件好事情,認識不到自身也認識不到他人的力量,最終迎來的只會是毀滅。我明白元絡在擔心什麼,那些事情也在我的心頭縈繞不散。混沌珠重歸人間自有其使命,我自身根本無法抗拒。「凌劍山已經落到了江瀟他們手中,羨門府則是完全的成為了帝國的走狗,三大宗門僅剩其二,那些還有著修仙人傲骨的,想來會聚集到了天衍宗,將那兒當做他們最後的依靠。天衍宗的三位真人,凌劍山的二位道長,合他們之力,或許能夠與元繹一拼,可我最擔心的是,經過凌劍山一役,他們非但沒有醒悟,反而傾向了帝國。元繹那冠冕堂皇的藉口不知道蠱惑了多少人的心。」

  「我實在不明白那群老兒是怎麼想的,白白活了數百年。」石玉璧雙手環在胸前,譏誚一笑,「一群可笑的老頑固,他們永遠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當初劍聖離開凌劍山,想來也是因為他們的愚鈍。」石玉璧這麼一提,我又想起了那被我遺忘許久的師父來,他真的離開修仙界前往仙靈福地了麼?獨孤無信說我最終會在仙界找到答案。我微仰著頭,看著天空中厚厚的雲層,裡頭一絲絲的電芒遊走,那是誕生於混沌之中的天道之力,它怎麼會到了這地方來?「陵光,這地方沒有盡頭,你真的找對了麼?」石玉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打破了我的沉思。

  「南溟天池就在這兒。」元絡低低地應了一句,她掙開了我的手,往南面走了一步又退了回來,「我能夠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她的手按住了眉心,似乎要墜入了回憶的漩渦中,我趕忙把她拉到了我的懷中,一絲靈力注入了她的體內,將她那雜亂的氣息給捋平了。她所知是靠夢境展現,她的身體恐怕還承受不住所有的記憶。

  淨世青蓮是混沌青蓮在俗世的一個幻身,這個幻身承受不住混沌青蓮的所有記憶,那麼下場只有被毀滅。我能夠感受到元絡體內魂魄的躁動,正如我的元神,自一進入這冰天雪地之中,便開始不安穩。南溟天池是我回憶的盡頭,也是我痛楚的開始,千萬年前那悄無聲息的湮滅,留給我的是巨大的震撼。「陵光。」元絡忽地抓住了我的手,低低地叫了一聲,她的手勁越來越大,我的手上已經通紅一片。「我在。」我輕輕地應道,凝視著她的雙眼,直望入了她的靈魂深處。我看見的是我是元絡,也是混沌珠也是那混沌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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