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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毓詭異的笑了笑,“我早就想殺了你了,可你還真是福大命大。湖沒有淹死你,大火沒有燒死你,毒藥也沒能藥死你。”

  “現在,你都知道了。”

  莊毓自己也知道這些原因聽起來都微不足道的很,可是正是這一點一滴的小事情漸漸消磨光了她的愛意,拋去虛無縹緲的血緣,莊意映與她來說,就是一個不速之客而已。

  莊意映澀然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在那場大火里?為什麼救我?”

  是啊,為什麼救她呢?

  或許是她已經習慣了有個上躥下跳的小東西笑著叫她“阿姐”、“阿姐”,已經不願去面對一個人的寂寞了罷。

  莊毓不回答她,莊意映黯然的垂下了眼。

  縱然莊毓有萬般不是、千種錯處,她仍是她的姐姐,她可以理所當然的憤怒,可以毫無顧忌的質問,因為她是她最親的親人,她可以不原諒她,可是她愛她。

  但是現在,莊意映發現她根本沒有資格了。

  莊毓從未把她當做妹妹,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莊意映苦澀的想,自己小時候那麼胡攪蠻纏,莊毓討厭她,也是應該的罷。

  她忽然覺得,她一切的堅持都沒有了意義。

  她沒有姐姐了。

  正在她萬念俱灰的時候,息淮戲謔的開口,一唱三嘆道:“漱溟啊,你也聽聽。覺出來我對你有多好了罷?我這麼疼你,你還整天胳膊肘往外拐,讓我這個做哥哥的多寒心啊。”

  息衍冷哼了一聲。

  莊意映回過神來,還好她還有息衍。

  她感激的看向息淮,她知道息淮是故意這樣說的,她繃緊的神經放鬆了下來,可心口依舊隱隱作痛。

  莊毓瞧著莊意映落寞的面容,目光微微一閃,鬼使神差的輕聲道:“你就當我早就死了罷。”

  莊意映愕然抬眼,莊毓卻又掛上了譏諷的笑容,“反正你們今天都得死。”

  莊毓猛地上前一步扯住莊意映的領口,將她拉向自己的身邊,將小刀抵在莊意映的脖子上,向王座處的雲居雁退去,她微笑著警告道:“渭渠君不會想知道是你的劍先抹了我的脖子,還是這刀先捅了她罷?”

  冰冷的刀鋒貼在莊意映溫暖的皮膚上,她覺得難以呼吸了。

  莊毓果然半點都不在乎她。

  她決定再試一試。

  莊意映猛地一偏頭,莊毓手裡的刀卻沒有讓開半分,鮮血流淌了下來。

  息衍瞳孔一縮,念爾劍霍然出鞘!

  莊毓厲喝道:“別動!”

  她向莊意映冷哼道:“別想耍什麼花招,否則,死的是你。”

  莊意映輕輕的“嗯”了一聲。

  在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死心了。

  罷了。

  莊意映陡然出手,她死死扣住莊毓的手腕,按住了她手背處的筋脈。莊毓吃痛,卻仍抓著小刀不放開。莊意映見狀,順力抓著莊毓的手臂,肩膀抵住她的胸口,將莊毓掀翻在地。

  她看著躺在地上垂垂老矣的莊毓,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莊意映在掙脫的時候用力過猛,衣裳有些鬆了,她藏在懷中的那張畫不慎掉落,被過堂風一吹,又飄飄忽忽的飛了出來,在半空中風騷的舒展著身體,肆無忌憚的將莊意映特意折起的那一面嘚瑟的展示給大殿裡的眾人。

  莊意映還未從落寞中走出來,熱血便一下子湧上了臉,她在內心哀嚎,糟了!是她搶的那個女修的畫!

  她一邊抹眼淚一邊嘶吼道:“你們別看!”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快完結啦~還會有幾個番外~

  第109章 錦棺十

  能站在這兒的, 都是修煉百年以上的大能,目力早非常人所能及,就連虛弱的陸抑非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遑論那張畫都快糊到他們臉上了。

  息衍:“……”

  息淮:“……”

  陸抑非:“……”

  應野平:“……”

  真真死的心都有了!

  躺倒在地的莊毓對這一切渾然不知,她狼狽的撐著手臂欲站起身來, 周遭的寂靜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嘲笑,她覺得越來越難堪。

  莊毓惡狠狠的瞪向莊意映, 她處於如此境地仍死死抓著刀, 本就被大火毀的猙獰的面目帶著深深地恨意,顯得愈加可怖。

  莊意映忽然說不出心中是何種滋味了。

  原本是那麼溫柔的人。

  原來恨意真的會將一個人徹徹底底的毀掉啊。

  她忽的蹲下,抱著膝,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起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淚水沖刷掉所有的絕望與不堪。

  莊意映的銀髮垂落到了地上,紅衣襯著銀髮, 刺眼的很, 莊意映的哭聲讓莊毓覺得心尖似乎被扎了似的。她仰起頭, 巨大的宮燈懸掛在穹頂,宮燈之中橫著一把斑斑駁駁的長刃, 她盯著那劍, 仿佛是想從那上面汲取到力量。

  二百年前, 她就是提著這把劍,一步步走向摔落下高台的雁王。雁王的軀體已經支離破碎,可那雙不甘心的眼仍圓睜著。

  她用這把劍,割斷了親生父親的頭顱, 高高的懸掛在城門之上,以此告慰雁國將士們的亡靈。

  這把帶著父王的鮮血的劍陪她走過了多少歲月,今天,她也要在它的注視下,殺掉自己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

  可是現在,這個她討厭了這麼多年的小妹妹卻哭了,傷心欲絕、撕心裂肺的哭了。莊毓的眼眶被宮燈刺的有些發酸,這麼多年的仇怨竟然就這麼在淚水下模糊了。

  那張畫在空中打了個旋兒,上面畫著的息衍的面容在莊毓的眼中一閃而過,她怔了一瞬,忽然笑了。

  她笑的開懷、笑的真心實意,喜上眉梢。

  這個總不讓人省心的妹妹終於有了歸宿啊。

  莊毓的笑聲越來越大,甚至蓋過了莊意映的哭聲,那笑在空曠的大殿裡顯得如此不合時宜,卻讓冰冷的大殿熱鬧了起來,又熱鬧得十分寂寞。

  莊毓嘆息了一聲,道:“別哭了。”

  她方才似乎是摔傷了,努力了幾下都沒能站起身來,她用手肘撐著身子,喘息著靠在了柱子上。

  那張惹了大事的畫終於偃旗息鼓,在夜風從門fèng里畏罪潛逃之後,戰戰兢兢的飄落在息衍的腳下。

  息衍俯身將那畫拾起,嘴角微微翹起,折了幾折,放入了懷中。

  息淮扇著摺扇,挑了挑眉。他此行前來,只為雲居雁,卻意外的看了一場好戲,在這兒的所有人里,只有他置身事外,隔岸觀火也頗有幾分意趣。他糟心的看了一眼息衍,唏要是他這個傻弟弟能不惹火上身就好了。

  莊意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哭了。她擦了擦眼淚,下意識的看向息衍,委屈的向他扁了扁嘴。

  息衍心裡一疼,正欲上前,息淮攔住他,搖了搖頭。

  莊毓喘息著笑了,她低聲道:“你知道嗎?我也曾很喜歡紅色。”

  “它是那麼轟轟烈烈,張揚的仿佛可以不顧一切,像是人的欲望,燃燒了一切,哪怕鮮血淋漓。多少人的性命葬送在欲望里。我看見了,就再不敢穿了。”

  “可你,卻將它穿的這麼明媚、這麼好看。”

  “莊意映,我真羨慕你。羨慕你可以用盡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去理會他人的目光。”

  “可是那一天,他們要帶走你,帶到一個我們都從未去過的地方。我驕傲的、明媚的小公主要屈辱的雌伏在一個糟老頭子身下,只要想一想,就讓我覺得窒息。”

  “與其這樣,你還不如死掉。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死掉。”

  “這醜惡的世間,你只要走過一遭就夠了,不必再多了。”

  “魂飛魄散,多乾淨啊。”

  莊意映沉默著,頭頂的宮燈發出“嗶啵”一聲響,她聽著莊毓的聲音,忽然想起她小時候經常躺在莊毓的腿上,聽她念書給她聽。

  莊毓低低的笑了兩聲,“現在,一切也該結束了。”

  “我累了。”

  莊毓的聲音沙啞和緩,透著行將就木的蒼涼。她看著莊意映明媚依舊的面容,抬起手,輕輕撫上了自己溝壑縱橫的臉。

  她拿出來楚生的頭骨,仰頭靠在猩紅的柱子上,她喃喃道:“你的藥,也沒有那麼好用啊。”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流進了她花白的頭髮里,“值得嗎?你我這樣,值得嗎?”

  “我想走了。”

  這一瞬間的悲傷沒有人看得見。

  夜色愈加濃重,王座上的雲居雁睜著烏溜溜的眼,好奇的打量著大殿裡的眾人。她端詳了一陣,似乎覺得無趣了,開始在王座上爬來爬去,對這個華麗的大傢伙頗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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