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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抑非輕嘆一聲,“姑娘等下去,會等的到的。所以我才希望姑娘不要再等了。”

  息衍的目光緩了緩,莊意映嘴邊的笑意一點點斂了下去,垂下眸子,低聲道:“那是我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也是這個世上最疼我的人,無論如何,我都會等下去的。”她抬眼定定的望著陸抑非,聲音竟帶了幾分哭腔,懇求道:“你一定知道些什麼罷,可不可以告訴我,她在哪裡?”

  “她過得好不好?”

  陸抑非搖頭道:“我不告訴姑娘,是為姑娘好。”

  莊意映失望的低下頭,指尖發白,扯了扯嘴角道:“你我不過萍水相逢,你有什麼資格說出‘為我好’這種話?你怎知我想要的是什麼?”

  “你自以為做了好人,倒顯得我胡攪蠻纏似的。”

  陸抑非明明知道阿姐的下落,卻不願告訴她,近在咫尺的失望讓她的話語都變得尖刻了起來,她站起身,冷漠道:“你走罷,我已經把海cháo閣的人都趕出去了,你來找的人,恐怕不會來了。”

  陸抑非一怔,“什麼?”

  莊意映拉起息衍,轉身離開,“易知難在找你,你最好在我改變主意之前,儘早離開。”

  第101章 錦棺二

  陸抑非將唇邊的酒飲了一大口, 他憐憫的看著莊意映的背影,嘆了口氣道:“罷了。”

  夢若不醒,就無所謂噩夢與否了。

  他撐著桌子站起身來, 桂花釀甜得很,一時恍惚便貪了杯。他已經陷入無窮無盡的噩夢當中, 知曉將幻象戳破的那一瞬間有多殘忍、有多難捱。

  不過,是痛苦的清醒, 還是繼續渾渾噩噩下去, 的確是要由自己來選的。

  他等的人,今日是不會來了。

  就讓他來做這個卑劣者罷。

  陸抑非輕聲道:“姑娘與我等的,是同一人。”

  莊意映的腳步一頓,猛然回頭。

  陸抑非淡淡的站在那裡,微笑著看著她。

  息衍的目光一寸一寸冰冷下去,袖子下面的手緊緊握成拳, 他瞞了她這麼久, 護了她這麼久, 就是不願意讓她看到晦暗的真相。沒想到被陸抑非輕飄飄的一句,將他費盡心力編織的幻象輕易的便擊碎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 在真相面前, 謊言的確不堪一擊。

  虛幻破裂, 存在時未有多大用處,消失時也未激起多大的漣漪。

  莊意映緩緩搖搖了頭,“不可能。”

  陸抑非道:“信與不信,全在姑娘你。”

  陸抑非背對著門, 臉上是輕薄的暗影。莊意映拉著息衍的手,慢慢地握緊,“我不信。”

  她的胸口儘是快要窒息的疼痛與淒冷,如螞蟻噬咬般,漸漸地遊走全身,她不由自主的輕輕發起抖來,握著息衍的手愈來愈緊。

  陸抑非道:“姑娘若是一直等下去,她會來的。想必到時,她會告訴姑娘究竟是何緣故罷。”

  莊意映的聲音陡然尖利了起來,“你騙我!”

  她緊緊握著息衍的手,周身的氣息荒涼了下去。

  陸抑非倒笑了,“我不說,姑娘便緊緊相逼。我既說了,姑娘又不信。”

  他將酒杯放在桌上,殘餘的酒液上映照出的是他落寞的面容,他低聲呢喃,也不知說與誰聽,“還不如當時死了個徹底,那樣倒乾淨。”

  陸抑非面上的笑意一點點斂去,他轉過身,緩緩地走出門去。

  莊意映沒有攔住他。

  陸抑非瘋癲了那麼久,剛剛說的八成也是胡話罷。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若真是這樣,世上就再也沒有疼她寵她之人了。

  莊意映的臉色難看的很,息衍抽了抽手,她依舊緊緊握著。

  息衍小小聲道:“痛。”

  莊意映如大夢方醒般回過神來,趕緊鬆開了息衍的手,她心疼的看著他如玉般的手被她按出了幾個紅印,一臉緊張的幫他揉著,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踮起腳,將息衍的面具取了下來,擱在了桌子邊。他的鬢髮微微凌亂了,她為他攏了攏,卻聽到了身後一陣笑聲。

  “我說今日老闆娘怎的遲遲未開門,原來是小相公來了!”

  “怪不得門口的布告不見了……”

  “敢情老闆娘寫著是氣自己相公玩呢!”

  陸抑非走時未關上門,有茶客走了進來,剛好瞧見這一幕。

  莊意映訕訕的收回手,眾目睽睽之下,她覺得有些尷尬。

  初清岑從樓上跑了下來,笑道:“你們就別拿我姐姐開玩笑了。”

  莊意映回過身,向著茶客們笑道:“諸位先坐。”

  她一讓開身,茶客們便都清楚的看見了息衍的面容,他們齊齊怔了怔,笑道:“這位公子和老闆娘還真是一對璧人。”

  莊意映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

  息衍狹長的水眸眯了起來,他開口還沒漏出一個音,就被莊意映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口。

  一說話不就露餡了麼!

  她拉著息衍的衣袖,息衍側下身,莊意映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回去說。”

  息衍點了點頭,用手指指著屋裡的茶客們,眼神晶晶亮亮的。

  莊意映瞬間看懂了他的意思,無奈的扶額,“好,我帶你去後廚,你想做什麼便做罷。”

  她仍懷著一分僥倖,息衍做出的東西難吃應是他放了藥的緣故,有她盯著他,應該不會出什麼么蛾子。暫且隨他去折騰罷,大不了他做什麼她就吃掉什麼就是了。

  初清岑給茶客們煮好了茶,便坐在一旁撫琴。

  他坐在風口,彈罷幾首曲子,卻聞到了焦糊的味道。

  他悚然的回頭,後廚的方位正冒著滾滾黑煙。

  屋裡的茶客探頭探腦,他趕緊跑向後廚,卻被莊意映堵在了門口。

  初清岑道:“嬋姐姐,後廚著火了?!”

  莊意映一臉淡然道:“沒有。”

  初清岑道:“我進去看看。”

  莊意映約莫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側了側頭,息衍果然已經處理好了,方才炸掉的灶台此時也正端端正正的擺在那裡。

  莊意映愁苦的嘆了口氣,能做出那般詭異的東西果然不能全都怪藥……

  她揉了揉初清岑的頭,“不過是方才漏了些煙。”她側過身,初清岑半信半疑的探身望去,見息衍正站在灶台前,端著一雪瓷碗,這才放下心。

  初清岑走了進去,道:“剛才是有客人點了面罷,這麼快就做好了?”

  莊意映愕然道:“我們不是改作茶樓了麼?”

  初清岑訕訕的笑了笑,“衍哥哥不是說他是來做廚子的麼……我就自作主張把原來的菜牌子掛上去了……”

  莊意映屈起手指彈了初清岑的腦門一下,“他鬧你也跟著他鬧,這麼大一個雲雀樓,煮茶已經夠累的了,若是再做些旁的,怕是有八隻手都忙不過來。”

  初清岑失落的點點頭。

  莊意映心裡一揪,這孩子是想將原先的盛況再開起來罷,可是現在息衍在這,她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做酒樓。

  她彎下腰,與初清岑四目相對,“姐姐答應你,過一段時間,只要一小段時間,就將酒樓重新開起來好不好?”

  初清岑勉強的笑了笑,“茶樓也挺好的。”他走上前,“既然已經做好了,這碗面就先給客人端過去罷。”

  莊意映忙奪過息衍手中的碗,“這是做給我的。”

  初清岑看清了碗裡的東西,“呃……”

  莊意映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

  莊意映眼珠亂顫,手中的小碗裡的東西全然看不出任何的模樣,非要說的話,那就是一塊塊漆黑的焦炭,仿若被業火燒盡的殘屍,散發著哀怨的氣息。

  息衍方才做的,難道不是陽春麵嗎???

  屋子裡詭異的寂靜了片刻,初清岑艱難道:“嬋姐姐,你要將……這東西……吃掉嗎……”

  莊意映果斷將碗往初清岑懷裡一塞,“……端上去罷。”

  息衍扯了扯她的衣角,委屈的看著她,“你不吃嗎?”

  她伸手點了點息衍的額頭,半真半假的嗔怪道:“你這是要謀殺。”

  初清岑端著那碗,弱弱道:“我若是真的端給人家,我就要殺人償命了罷……”

  那碗面最終還是被倒進了廢簍,夜幕降臨,待最後一位客人離去,莊意映抻了個懶腰,她今晚想睡個好覺。

  她輕輕撫過息衍的眉心,她有好多事想要問他,也有好多話想同他講。心魔要是消褪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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