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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他會要她。

  他的腦子裡再次閃現出她的笑容。溫暖純粹。風一樣寂靜。

  無數個夜晚,他們在黑暗中彼此觀望。

  她是他唯一的安慰。在內心的深處。

  17層。只有兩戶人家。

  他站在那扇應該是正確的門前,按響了門鈴。

  很久。沒有任何應答。

  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一個範圍里。他想。如果他能再有一點點時間。

  他耐心地又一次按著門鈴。

  身後傳來輕輕的開門聲,他回過頭去。

  這戶人家是空的。一個蒼白的女人,

  在門後冷淡地看著他。

  空的?

  是的。從我家搬過來後,這扇門就從沒有開動過。

  她的眼神帶著一點點的驚慌。據說是以前有人從那個陽台跳樓。死了。

  她輕輕地又把門關上。

  寂靜。無盡的寂靜。象潮水一樣翻湧過來。把他窒息。

  在下降的電梯裡,他感覺到微微的暈眩。

  也許是烈酒把藥物的藥性加強了。

  心裡卻異常的鎮靜。

  甚至再次感覺到女孩溫暖的笑容,無聲地向他靠近。柔軟的髮絲輕輕划過他的嘴唇。純棉布裙散發清香。

  混雜著情慾和童貞,讓他感覺著溫柔而尖銳的痛楚。

  他從口袋裡掏出藥瓶,在手心裡又倒出幾顆白色藥片,把它們吞了下去。

  心臟遲鈍地疼痛起來。聽見血管里突突地跳動聲音。

  當冰冷的雨點打上他的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是溫暖的。

  也許這是唯一真實的東西。

  第二天的晚報,刊登了一則短短的社會新聞。

  單身男子,服用過量某新型抗抑鬱藥物,導致昏迷。32歲,外企職員。

  被發現後送入醫院。病情待定。據檢查,此男士有深度抑鬱症狀及神經幻覺功能失調。

  14.一個夜晚

  每年的聖誕節,在這個南方的城市裡都是不下雪的。

  她很奇怪自己會在這樣的夜晚,獨自出去看一場電影。

  坐在公車上時,看見街上商店的櫥窗都用粉筆劃出了英文和雪花。Merry Christmas。還有翠綠的聖誕樹,掛著小天使和鈴鐺。

  行人卻是稀少。快樂的Party也許會持續到深夜吧。

  下車之前,她對著車窗玻璃,掏出口紅,輕輕地塗抹。

  Hi。她對玻璃上的那張臉微笑。她想她真的喜歡這個溫情的節日。

  電影院裡空蕩蕩的。

  鋼琴課。紐西蘭導演的作品。當美麗的旋律象水流一樣傾瀉出來的時候,她把自己輕易的墜落在裡面。

  藍色的潮水在暮色中翻湧。天空的色彩是模糊的,深紫和橙黃交織在一起。鋼琴被孤獨地遺留在沙灘上。她突然輕輕地哭了。

  她看到了身邊隔了一個位置的男人,轉過頭凝視她。她用手指擋著自己的眼睛,對他說,對不起。

  男人說,你喜歡這場電影嗎。那時散場的燈光已經亮起。她說,是的。電影有時就象我們靈魂深處遺失的幻想。你在接觸它的同時,體會著破碎。

  男人輕輕的笑。他穿一條深菸灰的燈心絨褲子,乾淨的短髮和眼睛。他說,聖誕節的晚上,人們都會做些什麼呢?也許我們該去教堂聽讚美詩。

  他們走在街上。天空下一點點細而寒冷的雨絲。在橋上,她伏下身去看江水上起伏的霓虹光影。風把她的發梢吹起來。

  她大聲地叫著。江邊停泊著外地的漁船。

  她說,我常常幻想一隻船會把我帶到很遠的地方去。不會回來了。喪失掉一切的往事。

  他說,想到哪裡去。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方向。

  教堂里擠滿人。在一塊黑板上,他們看見手抄的一段話,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她說,這是詩篇第42篇里的句子。

  在人群里,他們聽到教堂的手風琴和合唱的聲音。寧靜的歌聲充滿虔誠。她沒有祈禱。

  她告訴他,在她童年的時候,外婆常常帶她去鎮上的教堂做禮拜。吃飯和睡覺之前都要做禱告。晚上,外婆坐在床邊唱讚美詩。她們就是一首一首地不停地唱。

  可是一直到現在,我還只是喜歡閱讀聖經而不祈禱。有些人的靈魂得不到他想要的依靠。因為註定是流離失所的一場漂泊。

  他在喧雜的人聲中,俯下頭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她說,我還會背一段給你聽。

  她沒有告訴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是要讀一段聖經才能入睡。無眠的深夜,往事翻湧。害怕分開的那個人打來電話,告訴她他依然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要看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熄滅下去。漸漸地就變成冰冷的塵煙。

  不知道為什麼,發現自己很難長久地愛一個人。她對他說。很難的事情嗎。如果這個男人只是讓你感覺更加孤獨無助。

  你只想離開他。一個人走得很遠。

  一個人去南京的時候,在玄武湖邊看銀杏樹金黃的落葉在風中飄飛如雨。那時想身邊有個人,什麼也不想說。只是在一起看著就好。

  在紫金山的海底世界,她看一種遠古時就有的魚。碩大詭麗的魚,在陰暗的洞穴里游移。她貼在玻璃上,靜靜地凝望了很久。那時我覺得我的愛情就是這樣的一條魚。喪失掉任何的語言,是宿命的孤獨。

  她對他笑著說。她的眼淚突然流下來。

  他伸出手去,抓住她想擋住眼睛的手指。

  他們去了一個小小的酒吧。他給她熱咖啡和煙。他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凝視人的視線很執著。她不知道他為何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就象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在對他傾訴。

  他還要了酒。他們並肩坐在吧檯邊,一直在交談。他發現她抽菸很兇。她說,這是她寫不出文字時養成的習慣。象我們這種寫字的人,她說,時間長了,就不知道是自己在玩文字,還是文字在玩自己。

  最窮的時候,身邊只能搜出幾塊硬幣。

  沒有錢坐公車,只能走一小時的路回家。

  習慣了生活的窘迫和混亂。有了稿費會去商店買很昂貴的棉布裙子,和有玫瑰茉莉百合氣息的香水。很快揮霍一空。

  深夜寫稿的時候,有時覺得自己整個人會廢掉。腦子中一片空白。很多人不喜歡這些頹廢蒼白的文字。生存是困難的。

  象我這樣喜歡躲在被窩裡聽Punk音樂的人,得學會習慣收拾自己的自尊。可是又無法低價拍賣自己的靈魂。

  想過嫁人嗎。

  想過。但是嫁給誰呢。相愛的兩個人是註定無法平淡的繼續一生的,不搞得生離死別不會罷手。而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會比獨自一個人時更孤獨。

  有時想,嫁個有錢的男人吧。我是謀生能力非常差的人。自己很難養活自己。

  如果沒有工作。

  但是我可以看上他的錢,他可以看上我什麼呢。

  她自嘲地笑起來。她很會笑。笑容燦爛,眼睛都會笑得皺皺的。或者可以同居。

  他可以象收留一隻小貓一樣的養我,每天三頓飯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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