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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一顆愛才之心,封鴻一介凡人給幾個金丹修士辦起了課。
“不管是修道,還是修魔,修行之士對人的經脈骨骼須達徹悟的境界。”
小友擺放的順序是對的,可空隙卻不對,孩童的骨骼比之成人當排列的更加緊湊一些。一手血肉模糊幾近不能動彈,封鴻用另一隻手擺弄了起來。
然而比起骸骨的擺放順序,靈璧更加在意的是這隻手掌封鴻是從何處尋到的,他與自己碰面的時候,手中可是別無長物。道袍也用腰帶系在身上,薄薄的夏日棉布料子貼著胸膛,藏不來東西的。
手中動作沒有停下,封鴻仍舊是一派前輩的姿態。
“爾等正派修士,往往太過……”
怎麼說呢,封鴻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尋著合適的措辭。
“太過正經。”
“既然對手修魔,便當站在魔修的角度來想問題。”
擺的差不多了,封鴻站起身抱著胳膊自上而下的打量了起來,確認骸骨沒有其他差池後,繼續道。
“院判壞了倫常,又使了大力氣煉製鬼母,不過是為了防來報復的五通邪神。五通神說白了,也就是山野里的精怪,沒得定型。那東西會走人的門麼?”
靈璧點頭:“此言不對,凡成精怪能化形的,哪一個不是將自己當人看的?”
人,都是走門的。翻越高牆的要麼是靈長的猴子,要麼是飛檐的偷兒,精怪不屑去做。
封鴻再次搖頭,抬起剩了半截的指頭往太陽穴戳了戳。
“靈璧小友,人有正邪之分,修士有善惡之別,精怪自然也有好有壞,有志向高的,也有趣味低的。”
五通神好淫□□女,食人子嗣,屬於品格不怎麼高潔的。
將手放下,太陽穴處染上了血紅,封鴻改往牆角處指去。
“故而門也走,狗洞也是鑽的。”
道人指完狗洞後竊笑了幾聲,用鬼母來防邪神的手段,還真不是人人都能學者做的。你瞧如此簡單的道理,這三個正經仙們的小輩卻想不到。
“貧道往那狗洞下挖了不過一尺,便尋到了掌骨。”
眼中滿是得意,封鴻江雙手背到身後。凡人肉身遠不及修士體魄強健,封鴻道人此刻精氣神兒尚好,雙眸亮的駭人,如同有人在他眼底就著乾柴燃了把烈火一般。
精神頭兒不錯,偏偏身子卻扛不住了,手指被方才門外那東西嚼了一根,臉色蒼白疼的厲害。按理說封鴻該退到後頭,把位置給寒松讓出來。
可他一步未退,仍舊站在原地,目光如炬照在了骸骨上。他在等,在等夜色散去,在等朝陽升起。
“我做法事超度亡魂的時候,小和尚你還不知在何處呢。”
封鴻抬眼輕蔑的一瞟正要上前的寒松,撂下一句很不客氣的話。
“雖半路入魔,貧道也不曾忘記師門的看家本領呢。”
餘光里瞧見東方有一團強光自雲後照來,急速的吞噬著黑暗。
“就是此時了。”
封鴻咬破舌尖,指尖蘸著這點舌尖極陽的血,俯下身往骸骨上寫起了符文。
老友啊,你可要吃些苦頭了。
第96章【一更】
超度一類的法事, 向來不在乎做法的人修為有多麼高深, 要的不過是情真意切罷了。當然, 若是亡魂實在不願往生, 必要的攻擊手段還是要有的。
封鴻道人的這具凡人肉身沒得半分修為,然勝在情夠深,意夠切。亡魂不願離去,他便及時的退到後頭, 叫寒松與靈璧兩位小友上來擋著。
在骸骨上用舌尖血畫了符文,封鴻繞著地上躺著的故人之子手腳並用的跳了起來, 剛柔並濟頗有幾分值得觀賞的意味。時而單腳呈金雞獨立狀, 時而伏在地上呼呼的吹氣, 口中還念念有詞。
回憶起寒松在百子城超度亡魂時的場景,靈璧打心眼兒里覺得道門中人真是能臭顯擺。坐下念段兒經文不好麼, 蹦蹦跳跳的給誰看。
在座的皆是修士,誰還能因為你跳的好多賞幾個銀錢不成?
見封鴻雙唇不停的囁嚅著, 靈璧以為他念的是道家的經典,豎起耳朵想要仔細聽聽。可耳朵支棱起來後,察覺卻並非那麼一回事。
“好侄兒, 你投胎去罷。留在此地與你父親置的什麼氣, 平白害了你那娘親。”
瞧著是個道人在做往生的法事,不知道還以為是在墳頭上交心呢。
骸骨上用舌尖血畫好的符文燃燒了起來, 連帶著早已酥了的骸骨一起, 被火舌舔舐著。
封鴻氣喘吁吁的定了身, 後頸出了層汗, 沾濕了穿在道袍裡頭貼身的裡衣,身後傳來黏膩的觸感。抬起袖子擦了把汗,凡人的肉身果真是不行。
“我這侄兒心腸軟,幾句話說完便走了。”
遙遙朝正門的方向看去,那接下來封鴻等待已久的好戲就該登場了。
正門處。
院判的臉被他那鬼娘子抓的是一道又一道,身上規規整整的青衫此刻也是半掛著,若是風大些,就能給他刮掉了。
唉…
院判一邊努力試圖將騎在自己脖頸上的女鬼給拽下來,一邊又後悔了起來,怎的當初非認準了她,不聽長輩的勸告呢。
“青樓女子可野,你要是娶了她,家宅不寧!”
也就是在此地,幾百年前院判家中長輩尚且存世,攔著不讓新媳婦進宅門。在長輩們看來,背地裡供著五通邪神已然是天怒人怨的事了,若將青樓去女娶進來做當家的主母,以後院判該如何在皆禮院立足呢。
彼年的院判仗著修為高深,頂撞了回去。
“不娶她家宅便寧麼?”
五通神日夜來鬧著要吃小孩,嚇瘋了家主的好幾個小老婆,對上院判的提問,頭髮花白的老頭子還真沒法子答。
“娶!有你後悔的時候。”
撂下這一句話後,家主老爺子便摔了袖子躲回了內宅,氣的不肯出來了。
院判如願以償,將新婦領進了家門,日夜恩愛。只是青樓女子的確如同家主所說,性情較之良家子要野。
每每歡好之後,晨起穿衣,後背總是被她的指甲劃傷。一道道的又疼又癢,刺撓著呢。有時他這妻子還會抓傷院判的脖頸,青衫遮擋不住,出門便能叫外人瞧見。
回憶起舊時的場景,院判閉上雙眼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果然,有我後悔的時候。”
當時覺得這是夫妻間的恩愛,男女間的情趣,如今可有他受的。
新婦的指尖曾經塗著朱紅色的丹蔻,即便抓傷也不會耽擱許久。修士體魄強健,一半日的功夫便會消失不見,皮膚上連道紅痕也不會留。
鬼婦就不同了,她的指甲可是從腐肉中延伸而出的,刮蹭上一下別說半日,就是半個月也不一定能好透了。
也就是院判肩負化神修為,才能扛得住鬼母的一頓撕咬抓撓。若換了旁的人,哪怕是皆禮院門下的首徒來,半條命都得打進去。
長長的指甲縫裡嵌著從院判身上扣將下來的鮮紅血肉,一絲絲的掛著。若婦人動作大些,絲絲縷縷的就從指甲縫裡掉落,輕飄飄的跌在石磚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