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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在雲頭上行了不多時,目光所及,遙遙的出現了一座寺門。

  第65章

  “施主,那便是北山寺了。”

  與靈璧之間隔著幾寸的距離, 寒松怕自己的聲音被風淹沒, 抬起手輕輕的扯了下前方劍修的披風。

  身為修士, 五感通達,即便風聲再大靈璧也是不會錯過和尚的聲音的。更何況雖說北山寺的寺門是不夠氣派,甚至還有些破敗,可即便還有一段距離, 也能感受到山中逼人的靈氣。

  曾有人說,山川天塹亦可化作蒼龍, 靈璧不以為然, 今次來了,方知何為風水寶地。

  怪不得需要護寺的武僧呢,這麼好的風水,如若無人守護,遲早遭人惦記。

  巨劍的速度慢了下來,靈璧和寒松二人慢慢的將高度降了下去。北山寺顧名思義, 倚仗北山的地勢建造,坐落於半山腰山。

  曲折蜿蜒的小路自山腳下綿延向上,寒松伸手指了指,道:“平日裡我便走這條路打水。”

  那山路少說也有幾十里長, 靈璧有些吃驚,低聲問道:“山上沒有井嗎?”

  “有的。”

  只是住持說去山下打水可以強健體魄, 鍛鍊心性罷了。

  隨著二人與地面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一股叫人緊張的氣息在不經意間攀爬至了鼻尖。嗅了嗅, 靈璧知道寒松說的北山寺有難並非虛言了。

  血腥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氣,而北山寺是什麼地方,是佛門聖地。是和尚為了不踩到螞蟻整個夏日都赤足行走的寺廟所在,供奉著要渡天下人的佛祖的地界。

  天下何處有血腥氣都不足為奇,唯獨此地,不會有也不該有血腥氣。

  “施主,我們快些吧。”

  離那曲折的山路還有數米的距離,寒松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從巨劍之上一躍而下。

  一腳先點地,屈膝落下,再抬頭時澄明的雙眼變幻了顏色,一派神鬼勿近。

  金丹修為跳下去不會出事,甚至連腳都不會扭,可靈璧難以抹掉身上的凡人習性,能安全些就還是安全些。按和尚說的加快了下落的速度,在距離地面半米左右方才跳了下來。

  鞋底忽的一滑,伸手抓住了還未收起的巨劍才穩住身形。

  “啐,什麼鬼東西?”

  靈璧單腳站立著,抬起鞋底去看,連忙將腳放下,在地面的干土上蹉了起來。

  鞋底沾染著還未乾透的血,粘稠而又腥臭。

  “施主,我們上山吧。”

  寒松自然也看到了,且除了靈璧腳下的之外,血跡一路綿延向上,順著山路往北山寺的寺門處延伸著。

  兩人的腳程極快,加上寒松心中急切,行走在山路上如同殘影一般,看不清身形。不多時二人齊齊停下,靈璧右手捂住嘴堪堪忍住從腹中升騰而起的熱流,別過頭去不敢看。

  封鴻道人做下的冤孽,靈璧與其他眾人都不曾看過,只是聽寒松轉述。寒松可是親眼見過封鴻道人做九世輪迴的人,將蠱蟲放入徒兒體內的人。也是見過封鴻及其有人將孩童往樹上抽打,牙齒沒入樹皮之中的人。

  按理說應當對血腥場面的的接受能力會有所提升,可看著寺門前的場面,寒松竟也有種想要隨靈璧一起,別過頭去的衝動。

  然而他不能,他是護寺的武僧,是北山寺金丹一輩的翹楚,是他日要在大和尚坐化後肩負起北山寺重擔的小和尚。

  寒松只能目視前方,看橫屍遍地,看哀鴻遍野。

  “小師傅,救救我們吧……”

  一個滿身是血,面上被泥土與血液混合之後的黑色髒污糊的看不清男女的人,爬到了寒松的腳邊。用盡了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這人還朝著靈璧伸出了手,聲音斷斷續續的。

  “大慈大悲的觀自在菩薩,救救我吧……”

  腥臭的氣息越發的濃郁了起來,每次呼吸都叫人喘不上氣,靈璧強忍著這股叫人腹中翻湧的味道,深吸了幾口氣,鎮定下來轉過頭,睜開了眼。

  寺門緊閉,上頭拍打著數也數不盡的,有高有低,有新有舊,層層疊疊的血色掌印。直至他們二人來了,仍有不死心的,在不住的拍打著緊閉的寺門。

  寺前的一片空地上,平日天氣好的時候,寺里的小和尚們會赤足在此地玩耍。有勤奮好學的便誦誦佛經,有惰懶的便靠著大樹乘涼,還有小武僧們,你來我往的比劃著名。

  寒松在北山寺度了百年的光景,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也不曾想過,北山寺會出現這樣的場面。

  這塊平地上,一個挨著一個,一個疊著一個的躺著人。活著的苟延殘喘,死了的沒個好死全屍,不是少只手,就是少只腳的。

  那位爬到寒松腳下的也是一樣,身後拖著長長的血痕,兩條小腿不見了蹤影,長褲的後半節空拉拉的拖在地上,發出噌噌摩擦的聲音。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小師傅救救我們吧……救救我們吧!”

  這人抱住了寒松的小腿,和尚的衣衫本就不怎麼幹淨了,叫他這一抱,簡直是不能入眼了。

  換了別人,肯定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立刻抽身離去的。可寒松察覺到了小腿處的力度,本來目視前方晃神之中,叫他這一抱,將思緒拉了回來。

  寒松半彎下腰,那人以為只當是和尚要推開他,抱得更緊了。

  誰料想等來的不是怒吼,而是平靜如水般的柔,兇巴巴的和尚面目軟了下來,像極了神殿裡供奉的慈眉善目的佛祖。

  “施主,你不要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與貧僧細細的說。”

  “我等皆是山腳下修真城池的練氣修士,最多不過築基,無一人結丹。平日裡安安分分,也不敢奢望仙途,只求能身體康健,活個百年有餘。”

  說著他的情緒激動了起來,抬手在臉上一抹,血污蔓延開來。

  “誰料那日皆禮院的院判帶著人來了城內,不分青紅皂白便是屠殺,我等知曉北山寺是佛門慈悲之地,便一起拼死逃了來。”

  “可不曾想寺門緊閉,不讓我們進去。儒修追來此地,好一番打殺才離去……”

  這人明明已經沒了小腿,卻還是強忍著痛意起身。

  “我練氣九層已然活了四五十年,就算是死在此地也夠本了……只求小師傅救救我的妻子,她還懷著身孕,不日便要生產……”

  “寒松師兄!!!”

  這邊正哀求,寺門開了一道小逢,露出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高聲朝寒松喊道。

  “師兄!”

  “施主且放手,待貧僧去與他說。”

  寒松抽回腳,一步一步的邁過地上的人,有的還能動,有的早已發脹發青了。

  自山下到寺門前,也不過是數息的光景,可這短短的百步,寒松卻走了許久才停身在寺門前,對從縫中露出的眼睛問道。

  “住持呢?”

  “住持前日離去,不曾歸來。”

  寺中的小和尚對上寒松很是膽怯,全然沒有了先前叫喊師兄的那份勇氣,畏畏縮縮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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