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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穿著官府,轉過身來極不耐煩:“沒有沒有,趕緊走!”

  靈璧被他推搡了一把,眉頭微微蹙起,掐指一算,那些孩童應當就在附近。偏偏視線在這一片看了又看,除了忙著修補堤岸與石橋的勞役和官府監工,再無什麼孩童了。

  她的卦象之中,這些孩童也都還活著,不存在什麼野遊溺斃叫水鬼抓了替身的道理。

  心裡納悶兒,她往後退了幾步,天氣燥熱讓人心情煩悶,靈璧不死心的坐了下來。

  這群讓人操心的孩子,藏到什麼地方了。心說可別讓我找到你們,不然就算家裡的大人不管,我也得替他們管管。

  她想著到了傍晚,那些孩子餓了就該自己出來了吧?可直等到太陽落山,西邊天際的雲彩被染的通紅,監工的官差收拾東西離去,也沒有瞧見半個孩子的身影。

  天上黑壓壓的飄來了烏雲,雷聲轟隆隆響個不停,怕是又要下雨了。勞役們見天氣有變,急匆匆的披上了蓑衣,還有幾位嘴裡不乾不淨,又是往河裡扔石頭,又是和同伴推推搡搡的。

  靈璧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操心是不是官府的工錢沒給夠。

  河岸邊搭了一個簡陋的雨棚,棚頂還有個大窟窿。也不知這樣的雨棚存在有何意義,反正當雨滴滴答答開始落下,勞役們紛紛放下手中活計進去躲起了雨。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靈璧念了個避雨訣,從雲頭跌落的無根之水並不能沾濕她的衣角。忽的視線停留在西邊天際的火燒雲上,心中慌了起來。

  凡間有句俗語叫什麼來著?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有晚霞的時候,應當一連數日都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怎的突然就下起了雨呢?像是抓住了什麼線索一般,靈璧藏在了蘆葦叢里,繼續觀察著河岸那邊的動靜。

  不多時,當夜色徹底罩下來的時候,因著今日是陰曆初三,被雨雲擋住的一彎新月,亮的朦朧,比起初一也強不到什麼地方去。

  轟轟

  這次不是雷聲,而是洶湧暴漲後的河水在拍打堤岸。

  雨棚里點著幾盞燈,搖搖曳曳有要熄滅的意思。靈璧聽見那裡的勞役們開始爭吵,將目光從湍急的河水之中移到了他們所在的方向。

  從裡頭一連出來了四五個身穿蓑衣的勞役,左右手中吃力的提著什麼東西。想來估計是鎮河的鐵王八一類,凡人做事總愛圖個安心,待會兒可能還要往進扔幾個饅頭餵魚呢。

  然而等那些勞役走近了,靈璧才看清他們手中提著的是什麼。

  他們拎著孩童的後領,用白色的布將小娃兒的嘴纏住發不出聲來,只能雙手雙腳不住的撲騰。

  有幾個孩子性子剛烈,教人提著脖子仍不住的踢打著抓著自己的勞役。

  其中一個勞役走上石橋,夜色里看不清勞役的神情,只見他動作熟練,沒有半分的猶疑,將孩童扔進了被河水沖壞露出的空洞裡。其他幾位,提著娃兒們下了河堤,瞅見個窟窿就把人填了進去。

  即便被堵住了嘴,嗚嗚的哭聲還是伴著河水轟轟傳到了岸邊的蘆葦叢里。

  靈璧這才知道,為何明明算到孩童們在此地,村民們來了卻尋不到自己的娃兒。原來是叫這些修橋的勞役給捉來打生樁,塞豆窿了。

  勞役們有的手持鐵鍬,鏟起了泥沙要往孔洞裡傾倒。還有的雙手托起石磚,想要將娃兒探出的腦袋壓下去給蓋上。

  都說魔修行事殘忍,在靈璧看來凡人比之更甚。

  有些匠人在建橋前,要先要活捉一對童男童女來打生樁。男童埋在橋頭,女童葬在橋尾。

  洪水為患時堤壩常常崩潰,便捉來孩童塞進放進堤壩內的排水的豆窿內,藉以安撫河中的亡靈,好保堤岸的太平。

  今次可都叫靈璧給趕上了。

  冷笑一聲,她從蘆葦叢中現身,手持雙劍浮在半空之中。

  “住手!”

  “且慢!”

  第34章【一更】

  說住手的是靈璧,說且慢的, 她循著聲音回頭望去, 來人她在夜色里也能一眼看清。

  換了一身新的僧袍仍舊樸素,起碼沒有原先狼狽了。藏在雲後微弱的月光,與他身上的佛光比起來, 像是與日爭輝一般徒勞無力。

  “寒松?”

  靈璧轉身, 如何能夠不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久違了, 女施主。”

  他面向靈璧點點頭, 半月前才分別, 自然不會認不出。

  “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你我先將那些孩童救下來吧。”

  是故, 說住手的靈璧還未動身, 說且慢的寒松已經沖了上去, 和尚還真是個急性子。他二人即便在修士之中, 只要不太過分,幾乎也可以橫行, 在凡間自然不必多說。

  因著能壓他們一頭的元嬰修士放不下面子,一般不會與其計較。而不在乎面子的化神修士呢,多半看不起金丹修士,懶得和他們計較。

  故而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在各地跳的最歡的, 便是金丹一輩。

  比起在修士城鎮出風頭, 靈璧更喜歡凡人城池。即便現在像城南王寡婦提著蘆花雞一樣, 她提著一位勞役的後領將其扔在了河岸邊的草灘上, 仍舊更喜歡凡人城池。

  當然,這幾個人不在她喜歡的範圍內。

  咚咚咚幾聲,寒松把堤岸上的那幾個勞役一起扔到了靈璧這裡。施了個術法,將那些孩童堤岸的排水孔里救了出來,送到了雨棚之中。

  伸手取下在娃兒們面上緊緊纏著的布條,在乾燥的地方攏了一團火,驅散夜色中的寒意。

  幾個孩子本就被嚇的瑟瑟發抖,寒松兇巴巴的把他們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個個縮在那裡一動不動,抽抽搭搭的哭著。被從橋尾救出的童女哭著喊娘,橋頭的童男怕她惹惱了和尚,趕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

  寒松見狀對外頭的勞役越發不滿,黑著一張臉道:“小施主們先在此地歇腳,貧僧去教訓那些混帳。”

  在北山寺的住持看來,寒松是全寺最沒有佛性的和尚,偏偏他卻最有佛緣。

  撂下這句話,寒鬆手中握著禪杖衝進了雨水之中,雨滴拍打著錫杖上的散件。對那幾個勞役來說,由遠及近,聽著更像是催命的鈴鐺。

  “佛爺息怒!仙子饒命!”

  為首的勞役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四五十的漢子了,說這話的時候嗚嗚咽咽帶著哭腔,毫無骨氣。

  他旁邊跪著的勞役壯著膽子抬起頭看了一眼,扯了扯勞役頭目的袖子,使了個眼色。

  幾人在看清寒松之後,瞬間改口:“仙子息怒!佛爺饒命!我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寒松的錫杖已經抬起,頂端的半斧閃著寒光,抵在了求情勞役的脖子上,沒有要聽的意思。

  脖頸處劃出了輕微的血痕,溫熱的液體順著淌進了懷裡,勞役頭子抖如篩糠,雙手舉過頭頂:“佛爺,佛爺!”

  他旁邊的那位勞役,卻是另一幅面孔。

  雙手抓住寒松的錫杖,拉過來懟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我等罪孽深重,只要佛爺不怕破戒,那要殺便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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