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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他那樣好的定力,當即也起身,聲中有一分急:“真的一點別的法子也沒有了?銀箏是個寧折不彎的脾氣,她這幾天連宮門都沒進,不哭不鬧,看著便不好,若是——”

  “鍾了。”司徒鄞打斷我的話,眼中露出疲色,“我很累,不想談這個了。”

  我咬著唇,雖不忍他為難,但念及復塵求情時卑微的樣子,仍堅持道:“能否再考慮一下,畢竟關係到銀箏一生的幸福。”

  司徒鄞深吸一口氣,“你怎知她嫁給李弈城就不會幸福?李弈城保證,將來他登上帝位,會立銀箏為後。聽他的意思,是對那小丫頭當真動了心思,這有什麼不好嗎?”

  “皇后?”我冷笑,“如果過得不快樂,當上皇后又能如何?”

  屋中一寂。

  司徒鄞眼中漫起黑潮,一字一句地重複:“如果過得不快樂,當上皇后又能如何。”

  他面上的溫度可見地變冷,我後知後覺,倉惶退了一步,“我、不是那個意思……”

  司徒鄞不語。

  我蹙眉後悔,原本好好的,怎麼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

  然而既已說到這個地步,我惟有橫下心腸,跪在他面前道:“牧舟,我替銀箏求你,放過她吧。”

  司徒鄞扯了扯嘴角,手掌漸漸收緊。“連日以來,母后勸我、復塵求我、雖不見銀箏,想必她心裡也是恨我——如今,你又來逼我?”

  慍染的眸子箭一樣射來:“你這一跪,究竟是為銀箏,還是為復塵?”

  我猛然抬頭,“你說什麼?”

  司徒鄞眉間有餘言未了,深沉地俯視我,卻是吞吐幾口鬱氣,“不說了。起來。”

  我無視伸出的那隻手,直直看著他的眼睛:“皇上有話請直說。”

  有幾秒鐘,他一直保持著彎身的姿勢,一隻手空空伸在我面前,見我僵峙,忽然落拓地笑起來。

  這個笑,釋出積壓數日的怒氣,將他眸中火苗一霎染紅。

  “真想讓我說個明白?”司徒鄞的聲音驟然壓低,“好。我問你,當日壽宴之上,是因為李弈城出言侮辱胥筠,所以你才一怒之下答應撫琴,是與不是?”

  沒想到他會這樣想,我氣得心口發疼,眼前氤出水氣:“當日未國太子咄咄逼人,我是為了保全天子顏面——”

  “究竟是為了我的顏面,還是為了他的顏面?又或者你自己都分不清楚,你的心究竟是怎樣想的?”

  司徒鄞連聲詰問之下,便捺不住火氣,聲里透出一股銳厲。迢兒聞聲進來,司徒鄞低吼一聲:“出去!”

  喊過之後,他似中氣不足地捂住胸口,又自嘲一笑:“我最悔的,是當日讓你與他一道出宮查案。”

  我聞言如墜冰窟,他,竟一直對這件事心存芥蒂?

  他,竟然疑我!

  那雙無數次讓我深陷溫鄉的眼睛,此時只有森寒惡意。我用盡力氣問出一句:“你……是疑我、還是疑他?”

  司徒鄞譏諷地反問:“有什麼區別嗎?”

  呵,有區別嗎?有區別嗎?我閉了閉眼,多久沒有聽過司徒鄞如斯尖酸的口吻了?

  這樁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他卻一直心有鬱結,更諷刺的是,我居然絲毫不曾察覺。

  是我太笨,還是這個男人藏得太深?心裡耿著這麼件事,還能與我語笑如常,他的心,真如我以為那般了如指掌嗎?

  見我的樣子,司徒鄞有了躊躕,眼中閃過一絲悔色。我卻不容他開口,正襟叩一個頭,聲音平靜得不似自己:

  “既如此,臣妾明白了。容宸宮失德,皇上來了只會心煩,日後——請皇上不要來了。”

  “你要趕我……”司徒鄞頓時沒了氣勢,啞下的聲音里多了一分示弱。

  我不為所動:“臣妾無能,未能勸說皇上;臣妾失德,也無顏再伺候皇上。”

  “鍾了!”

  我叩在那裡,一動不動。急火攻心的人,在失去理智的當下,往往心如鐵石。

  “好、好……你莫後悔。”司徒鄞也是自傲的脾氣,言罷抖動寬袖,怫然而去。

  我腦子一片空白,愣愣望著冷清屋宇,不知是如何被人扶起來的。等回過知覺,自己已經坐在榻上。

  一頓飯的功夫,物是人非。

  【載不動愁】

  矮桌上的白玉雙耳爐氣息奄奄。我往裡面投了塊香餅,拭手拈起一顆梅子,辛酸的滋味衝進鼻腔,不禁皺眉。

  迢兒打帘子進來,看見我這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已經懶得勸慰,陰聲怪氣道:“沒見過這麼沒心沒肺的人,皇上有日子沒來了,還有心思吃酸梅,您是有多大的閒情呢。”

  我放下梅子,淡淡道:“這個時節還能吃到梅子實屬不易,雖則我不大吃得慣酸的,但偶爾換換口味,也是不錯。”

  “小姐,我在說——”

  “越發嘮叨。”我打斷她,“你若閒得沒事,就去幫著暄嬪料理公主的婚事,暫且放過我的耳朵可好?”

  “不好!我不在這兒守著小姐,理別的勞什子做什麼?話說回來,不過是拌了幾句嘴的事兒,怎就鬧到這樣嚴重?您就放下身段服個軟不成麼,您再擺架子,還能擺得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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