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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哭聲委增他人興致,沾了狂熱的清桂藥香,覆散危險氣息。腰間緞帶一松,我一個激靈,本能地伸手遮攔,被司徒鄞一把制住手腕。
半昧燭光中,男人剪過我的雙手帶進懷裡,半分不似傳聞中文雅寬厚。
“放開。”眼睛酸得睜不開,亦看不清司徒鄞是怎樣一副表情。
哼,鎮國將軍又怎樣,你妹妹還不是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這個人,此刻定是這樣想吧。
從小到大一直將我護在羽翼之下,寵我溺我的哥哥,此時此刻,也護不了我了。
“放手。”我又說一遍,啞不成聲。
司徒鄞不安份的手堪堪止住,近在咫尺的惡劣笑容:“哭什麼,這不是你想的麼?”
我不去看他,不屑看他:“受人侮辱,便是我想的麼?皇上,我當真不想,你我皆知我進宮是為了什麼,何必逼人太甚。
“況且——不是所有人都對皇宮趨之若鶩,當初,我可以說不。”
“當初?呵,你可回不去了。”
我並沒有想要回去。
沉默換來司徒鄞的盛怒,片刻前輕薄過我的大手緊緊鉗住我的肩膀,似要把骨頭生生捏碎。
我不吐聲。
司徒鄞皺眉加力。
我死也不會吐聲。
司徒鄞隨即撤手,定定看我。
這才想起,自己衣衫凌亂在他面前,釵松髻墜,狼狽得很。
已然沒有羞恥的感覺,左右此生再不奢望般配良人,一具身子,也無異一副枯骨。
我頗淒涼地一笑:“皇上想做什麼,鍾了不敢違拗。”
第13章 之子歸泉
燭淚殷殷無聲,司徒鄞目中忽而流轉出我不懂的情緒,一耽之後,他挑起散落的外衫,近乎溫柔地為我披在身上,將絲帶一絲不苟地系好。
我一時茫然,卻聽冷笑:“倒忘了鍾家的人個個都是硬骨頭,嫻妃如此厲害,我可無福消受。”
溫柔的動作與嘲諷的語氣如此不匹,我抬起淚眼,冷冷看他。
疏冷的身影沒有半刻留戀,拂身之利落,如同從始至終沒有為難過我。
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放過了我。
及至簾門,司徒鄞突又停步,側面謔笑:“想我以後不常來這裡,愛妃必然寂寞。果真如此,該找些面首來排遣才是,你且隨意,我自應允。”
我腦中一陣轟雷,男人薄唇閉合的一剎,我甚至沒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當我明白過來,司徒鄞已經心安理得走出了眷璦殿。
面首……身為皇帝,他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我渾身發抖,滿眼紅燭輕帳旋如泡影,眼前一黑,便是人事無知。
意識復甦的同時,八個字重擊而來:你且隨意,我自應允。
一口濁氣上涌,我連連咳嗽。
茶杯遞到嘴邊,偏頭看是迢兒,秋水和鴻雁也圍在榻側,臉上皆是擔憂。對上迢兒通紅的眼睛,我反而一滴淚也沒了。
“小姐,先喝口茶。”迢兒哽聲道。
我只覺周身酸軟,秋水扶著我坐起身,就著迢兒的手喝了半口茶,胸口舒暢一些。
迢兒不放心,想宣個太醫來瞧瞧,又有顧忌。聽她話音,是將司徒鄞的話都聽去了,我打發下旁人,獨留下迢兒,告訴她不必請太醫。
“我擔心小姐的身體……”
我又喝了一盅茶,精神好了點,強撐笑臉:“我自小就不常生病,身體好著呢……”
見迢兒的眼睛一直定在我肩膀,低頭一看,是一片衣襟掩蓋不住的深淺吻痕,還有指頭壓下的淤青。
迢兒不知怎麼勸,“小姐,皇上也許……有苦衷,未必是針對您……”
“放心,我不會想不開。”我拍拍她的手,無力一笑。
但凡有氣性,我就該一頭碰死,如今苟活著,不過為了物盡其用。
我不是一個人,倘若我死在宮裡,憑哥哥的脾性,不知要鬧出多大的亂子。
“想哭的話小姐就哭出來吧。”
言畢迢兒倒是先哭了,哭哭啼啼間還道:“小姐進宮來,可不是為了叫人作踐的,都怪迢兒沒照顧好小姐、都怪迢兒……”
“怎麼這樣說。”我無奈地揩去她的眼淚,迢兒一哭,我反而半點哭不出來,原本該她安慰我,現在倒是我要好生寬慰她了,否則這妮子非哭上一夜不可。
“好了,莫要哭了。”我抬起手,肩膀毫無徵兆地一陣刺痛。
呵,火氣真是不小。
那雙深沉黑眸恍如霧魘,而我恰恰討厭未知。
眉心微動,我嘆道:“迢兒……我病了。”
“什麼?”迢兒從哭聲中驚訝地抬起頭。
我看著她,“放話出去,就說我突患急症,將養宮中無法出門。”
剛剛確實暈倒了,也不算胡謅。
迢兒轉了圈眼睛,抓住我的手,懇切地搖頭,“小姐,這可不能胡說的,再說躲避也不是個好法子!”
“目前看來,已是最好的法子了。”我和衣躺下,閉上眼道:“太醫院裡打點個穩妥的人便是。”
司徒鄞對此心知肚明,想他也懶得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