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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望著皇城的殿閣樓宇,也不知此時百里春晴是在何處,恐怕也正是泣涕漣漣地念著謝向晚,而其實就連自己也不知道,此舉帶謝向晚離開南平,究竟能不能讓他們一家人相聚。

  或許,從此便是天各一方了。

  契丹使團一行向著汴梁城門而去,忽而感到周圍氣氛緊張了起來,腳步聲起,眾多皇城侍衛持劍相待,圍住了耶律步煙等人。

  耶律步煙後退一步,護在了裝有棺槨的馬車前,也將腰間的劍拔出,指著其中一人,怒言道:“你們準備如何?”

  “奉皇上旨意,檢查你們運走的東西!”一侍衛不客氣地掠身上前,就要去掀開馬車車帷。

  耶律步煙怒急,一陣劍光掠影,擋住了侍衛的腳步。

  “這是長公主的棺槨,你敢搜?”

  “正是因為是長公主的棺槨,才必得搜!”侍衛面無表情地應著,更是多人聞聲而應了上來。

  耶律步煙一時應急不暇,幾把劍便搭在了脖子上。

  而那侍衛則冷笑著瞥過了耶律步煙的臉,也不語一言,一把便掀開馬車車帷,見棺槨於眼前,隨後輕輕推開了棺蓋一角。

  一張枯舊露骨的乾屍顯於眼前,明顯是個逝世多年的成年男子。

  侍衛慌了神,急忙將棺蓋合閉,又是惡狠狠地盯著耶律步煙,問道:“誰的屍首?”

  “五年前你們南平皇城動盪,害我使團死傷數人,”耶律步煙冷靜地反口質問,“當時汴京混亂,無處安葬,如今好不容易再來一趟汴梁,便擇了機會將人屍首帶回去,落葉歸根,有何不可?”

  侍衛愣了愣,黑下臉來,片刻後,才復而掛了一點笑容在臉上,拱手對耶律步煙道:“無甚不可,多有得罪,還請公主諒解。”

  又急忙示意另幾人將劍收下,放開了耶律步煙。

  耶律步煙拍了拍衣衫,也懶得向這人扯出虛假的笑,揮手便指揮隊伍繼續向前。

  穿過了汴梁城門,再次回望時,皇城只留下了黛色輪廓,有一縷夕陽光照在明黃色的檐頂上,有不知名的鳥兒飛過,寂寥空落,無限惆悵。

  謝向晚渾身顫抖地蜷縮在棺槨一角,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子,鼻息間聞著似有若無的屍首氣味。

  想來幸而自己身子尚小,也幸而那侍衛只開了棺蓋一角,若是將棺蓋全部揭開,恐怕自己便無從躲藏而被帶回皇城了。

  更甚,會再引起南平與遼之間的衝突。

  “怎麼,還沒找到謝向晚嗎?”肖衍一拍桌子,怒得站起身來,指著眼前烏烏泱泱匐倒的一片人,破口大罵起來。

  百里春晴在旁靜靜地拭淚。

  “繼續找,繼續給朕找!”肖衍揮了揮手,眾人忙不迭地起身告退。

  肖衍沉著眼,濃黑的眸子猶如深潭,觸不可及。

  片刻後,肖衍才走到百里春晴身旁,低頭見百里春晴仍在不停落淚,嘆了一口氣,蹲下身來,緊握住了百里春晴的手,再抬頭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人兒,強擠出一分笑,咬牙問道:“阿晴,是你讓耶律步煙帶走向晚的嗎?”

  百里春晴一怔。

  揣測被印證,肖衍復再勉力笑了笑,苦澀入喉:“阿晴,你就那麼討厭我嗎?還是害怕我會殺了向晚……”

  “我……”百里春晴止住了哭泣,瞪大眼睛看著肖衍。

  “是因為他長得越來越像謝檀,你怕我因恨謝檀而也恨上了向晚,不惜讓他從此離開,骨肉相離……”

  “肖衍……”百里春晴口中乾澀。

  “你實在太不擅長說謊了,還是連掩飾都懶得對我掩飾?”肖衍苦笑了一下,站起身來,再又低頭看著百里春晴一臉錯愕的表情,“阿晴,我愛你……”

  說罷,闊步出了房門,喚來身旁服侍的宮人,低聲道:“跟太后知會一聲,即刻整軍,追擊耶律步煙,突襲大遼!”

  耶律步煙一行出了中原,直奔摩訶鎮而去。

  謝向晚自出生之後從未離開過汴梁皇城,見了廣袤草原,一時孩童心性,掀開車帷,望著無垠綠野而出了神,遊目騁懷。

  幾個契丹軍士騎馬護在馬車一旁,馬蹄沒入淺草地,發出噠噠噠的聲響。

  也不知從何處飄灑出歌聲,聲聲扣在心弦。

  謝向晚頗有些興奮地轉頭對耶律步煙道:“乾娘,我以後可以學騎馬嗎?”

  耶律步煙微笑著點點頭。

  “我爹……他會騎馬嗎?”謝向晚想了想,問道。

  “自然,他什麼都會,”耶律步煙眯了眯眼,思緒飄往遙迢經年,“你爹少年時便已是汴京城內有名的宣容公子,能文善武,未及弱冠便獨自領軍殺了契丹第一勇士……”

  “他長什麼樣,好看嗎?”謝向晚揚了揚下巴,又問。

  “好看,”耶律步煙笑著摸了摸謝向晚的頭髮,“你如此好看,和你爹長得一模一樣……”

  說著,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濡濕了眼角。

  “乾娘……”謝向晚輕拽了拽耶律步煙的衣角,眼眸清澈,“你……你喜歡我爹爹,對嗎?”

  沉默了許久,又再隨著那不停起伏的窗帷望向了草原深處,不知又有多少愁思溢滿胸口,才沉沉地點了點頭:“是啊,我很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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