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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清遠開著車,把常燕從京劇團帶回家。在路上,兩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孩子般的微笑,為成功地騙過了媽媽而興奮。常燕自己笑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就在劉清遠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來的可真是巧啊。不然的話,我的這齣戲可就要演砸了。”

  劉清遠笑了笑:“這齣戲就叫,夫妻二人演雙璜,巧妙騙過丈母娘。”

  常燕又使勁拍了一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兩個人對視一眼,都開懷大笑起來。一時之間,兩人的心裡都涌過一股久違了的暖流。

  在這一刻,劉清遠的眼前又閃現出阿炎那張俏麗的小臉,還有那一雙清澈無邪的眼神。他的心底里忽悠地一下,有一個奇怪的念頭油然升起——阿炎從自己的世界裡消失了,這或許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從今往後,守著常燕和兒子劉遨,三口之家過著衣食無憂前程似錦的好日子,難道不是最佳的結局嗎?可是……那個跟自己三年來耳鬢廝磨的水一樣清純的女孩子,真的能就此從自己的心底抹去嗎?

  笑過之後,常燕也倚在座椅靠背上陷入沉思——這幾年來,是不是自己有些過份了呢?除了以極端手段對付了張志和,還有一段對自己的背叛外,不論從哪個角度去看,丈夫劉清遠都算得上是個出類拔萃的人。何況,也正是因為自己的紅杏出牆,才導致了丈夫的極端行為和報復性的外遇,不是嗎?那麼,自己跟張志和的那一段婚外之情,又怎麼解釋呢?是因為丈夫太醉心於名利,與自己缺少共同語言?還是丈夫太過於世俗,不如張志和的才華橫溢,風流倜儻?仔細想想,這些理由似乎都不能完全成立。

  劉清遠的才華一點也不弱於張志和,只不過不會唱京劇罷了。兩個男人都是出身於農村的貧困家庭,也都在各自的領域裡做出了令人艷羨的成績,只不過一個追求的是名,另一個追求的是權而已。難道自己不喜歡權利紛爭,就可以以此來斷定劉清遠的追求是錯誤的嗎?在大學時期,劉清遠那緊縮的眉頭和憂鬱的表情,就已經告訴了自己,他不是個甘於平淡的人,是個野心很強的人哩。自己早已看透了這點,不還是正因為這點才對他深深迷戀的嗎?為什麼到走上社會以後,丈夫通過自己的奮鬥離人生目標越來越近的時候,我卻對他的所作所為深惡痛絕了呢?現在,消失了三年多的昔日情人張志和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為什麼自己又沒有了往昔的衝動和激情了呢?仔細回頭想想,三年前的那一段激情,是不是對丈夫冷落自己的報負性行為呢?激情過後歸於平淡,也許,這就是婚姻的真諦。

  想到這裡,常燕就輕輕地側過身子,把腦袋靠在劉清遠的肩膀上了。

  把車子停在樓下,劉清遠扶著妻子常燕上了二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常燕的頭部始終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身子軟軟地,似乎半睡半醒的樣子。從妻子鼻孔里微微的喘息中,可以聞到若有若無的酒香,劉清遠就知道她今天晚上也喝了酒,但還不至於醉到這樣軟軟的不撐架兒。他自己也喝了不少,但剛才聽到兒子不見了的電話時,酒意早就醒了一多半兒,再經戶外的冷風一吹,現在已經很清醒了。

  打開房門,劉清遠伸出左手,在靠門的牆壁上一按,燈亮了。常燕被強烈的燈光閃了一下,嗯了一聲,站直了身子。

  劉清遠幫妻子脫掉呢子大衣,自己也把外套脫了,一起掛在衣帽間,扶常燕到沙發上坐下。劉清遠又到廚房裡,提著一個熱水瓶出來,從茶几下面拿出一筒茶葉和兩隻茶杯,給茶杯里加上茶,倒上熱水,端一杯遞給常燕:“喝口熱水吧,解解酒。”

  常燕雙手接了過來,沖丈夫不好意思地一笑:“今天戲校開校,大家都忙到很晚,就請他們喝了一點酒。”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有好幾年沒有沾過酒了,喝了一小杯就有些頭暈,就把兒子的事兒給忘了。”

  劉清遠說:“這事兒怪我。知道你今天開校應該很忙,兒子應該我去接的,也給忘了。”

  常燕斜了丈夫一眼:“孩子都上小學二年級了,你又接過幾次呢?要不是你還天天回家睡覺,恐怕孩子還不認識你呢。”

  劉清遠感慨地說:“是啊是啊,我這個父親很不稱職。”

  常燕吹了吹杯子上面浮著的茶梗:“你僅僅只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嗎?你不稱職的地方多著呢。”

  劉清遠點頭表示同意:“是啊,我也不是個稱職的兒子和丈夫。作為兒子,我沒能在父母面前盡孝;作為丈夫,也沒能替你分擔一些家務。”

  常燕白了他一眼:“避重就輕。”

  劉清遠無言以對,就只好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常燕半笑半嗔地說:“依我說啊,前面這幾項都無關緊要。作為父親不稱職,那是你沒有功夫去管兒子;說到作為丈夫不稱職,反過來說了是因為我這個妻子也有不稱職的地方。你還有更多不稱職的地方,要不要我給你提出來?”

  “哦?”劉清遠的眼睛睜大了,“我倒還真的不知道,自己竟有這麼多不稱職的地方。歡迎多提意見,言者無罪,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常燕看著劉清遠說:“你是個不稱職的女婿,同時也不是個稱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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