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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作孽!作孽啊!”老人大喘氣,舌頭打著結,半天才恢復神智,抓住柴信之的衣袖,“快!快去攔下他!作孽啊!你那男媳婦兒太難搞了……欺負老頭子……這日子,這日子,可讓人怎麼過啊……”

  急躁地胡亂安慰著老人,柴信之在爆炸濺起的煙塵中尋找那個熟悉的青衣身影。

  突然,一個血人一般的身影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帶著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那人奪過他的馬,翻身上馬,一鞭抽在馬臀,駿馬長嘶一聲,撒起四蹄,絕塵而去。

  即使快得看不清相貌,可那個身影,那熟悉的輕功,即便化成灰,他都認得。

  “輕世!”大吼一聲,柴信之運起輕功追了上去,路過馬廄時隨便牽出一匹馬再追過去,卻發現,寂靜的山林間已經無從尋找那人的身影。

  他本來的坐騎就是借的青谷老人的名馬絕影,向來以速度著稱,沒想到,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望著輕世靜謐的山林,柴信之心如刀割。

  “咳咳咳……總算趕上了……哈,這是什麼事兒啊!”蒼老的聲音響亮地抱怨著,青谷老人以一個老人絕不可能有的速度追了上來。

  柴信之忙翻身下馬,扶住他,“師父,您老這是……”

  老人懷裡抱著一隻巴掌大小的白貂兒,摸摸貂兒濕潤的鼻子,老人不無得意道,“南泠主人前幾年來作客,送了這隻貂兒,據說可以循著特殊藥粉的氣息追出八百里不帶追錯的,我給他取名字叫迷路,怎麼樣,不錯吧!”

  柴信之驚得張大嘴,“難道說……難道說……”

  “剛才你媳婦兒太彪悍了,直接一劍將貪歡陣劈個稀巴爛,老頭子我聰明絕頂眼明手快橫掃千軍飛沙走石,一把藥粉撒出去,只要你媳婦兒不脫衣服,他就逃不出老頭子的手掌心!”

  老人笑眯眯地撫慰一番貂兒,突然將它舉起,以飛快的速度徑直戳向柴信之的嘴唇。

  “你做什麼!”死命擦嘴,柴信之驚悚地望向自己師父,難道說幾年不見,師父已經老到分不清人和畜的區別了?

  “和你打個招呼啊,”老人一臉正義地說,看著對方的表情,突然憤怒,“喂!小兔崽子,和迷路親一下很委屈嘛,我還沒嫌你是有夫之夫呢,你難道敢嫌棄我們迷路?”

  “我……我不敢……”

  老人咄咄逼人,“料你也不敢!要知道多少人排隊想親一它哩,想當年卓少為了得到我們迷路一吻可是連皇宮裡的妃子的肚兜都偷給我了……”

  柴信之流汗,妃子的肚兜,師父您真重口味。

  等等,卓少?

  “天下第一奇男子卓少?”

  “哈,什麼奇男子啊,他只是腦子不正常而已,”老人譏誚,“雪魔作惡多端關他屁事,居然天天追在人家屁股後面……”

  柴信之面無表情地指著老人懷中的白貂兒,“你是說,這個東西在卓少活著的時候都有了?”

  “嗯?有什麼不對?”

  一百多年前了啊!有什麼不對?這隻貂居然活了一百多年!

  柴信之扶住額頭,淺淺地呻\吟一聲,“師父,沒什麼不對,真的。”我只是想在找到輕世之後,將這個妖怪宰了,燉湯給他補補。

  跟著迷路追出幾十里,遠遠看見輕世奪走的馬兒停在一處水池邊,柴信之心急如焚,狠抽一鞭沖了上去。

  顧輕世正蹲在水邊洗劍,聽到背後的聲音機警回頭。

  柴信之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見顧輕世那雙向來看不出喜怒的淺色眼睛嫣紅充血,如同鬼魅。

  第三十四章 涅槃歸來

  “柴……信……之……”

  桀桀的笑聲令柴信之震驚,“輕世,發生了什麼?”

  顧輕世站起來,瘦削的身體罩在被血跡斑斑的青色大裘中,愈發顯得陰森可憐。

  他拿起長劍,怨嵐劍吸收了怨氣和血腥,如同被鐵索拴住的惡魔一般發出躍躍欲試的低吟。

  長劍倏地刺出,顧輕世劍法狠絕,他本是心狠之人,如今被怨氣控制,身法利落地將明日閣劍術之快、狠、准發揮得淋漓盡致。

  柴信之舊傷未愈,躲閃間牽扯到脅下的傷口,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動作一滯。

  顧輕世眼明手快一劍刺出,光華森寒的劍尖直逼對方心臟。

  橫劍當胸,格住他的攻擊,二人近身纏鬥,柴信之怕傷到顧輕世,行動間處處留有餘地,再加上身負重傷,十分的武藝只發揮出六分,卻也防得滴水不漏,將他的攻擊招招封住。

  顧輕世一連數次進攻都無功而返,心下大怒,一聲大吼,怨嵐劍上煞氣暴漲,來勢洶洶斬向對方。

  時值初春,洛陽城外一片寂寞蕭索,樹林裡未化的積雪被顧輕世劍氣捲起,箭矢一般鋪天蓋地she來。

  柴信之見到這般氣勢,頓時心中一涼,暗道一聲“不好!”

  腦中已經有了躲閃的計劃,帶傷的身體卻偏偏不如人願,只一耽擱便被顧輕世看出破綻,寒光大盛的怨嵐劍狠狠刺進腹中。

  柴信之只覺胸腹間一涼,便瞬間失去了痛覺,抬眼望向握劍之人,目光對上那雙散發著森寒煞氣的熟悉眼睛,心頭一疼。

  “輕世……”

  顧輕世剛要抽出長劍,突然柴信之衝上前,將自己更深地穿在長劍上,拼盡全力一掌拍出,罩在顧輕世頭頂,純和罡正的真氣從百會穴緩緩灌入。

  顧輕世一愣,眼神微微變了變,突然用力將怨嵐劍抽出,飛身離去。

  柴信之不及收功,真氣逆轉,只覺一股強大的衝擊貫上腦顱,一口濃血噴出,整個人委頓下去。

  青谷之中,寒水湖畔,春寒料峭,薄雪淒淒。

  又是一年清明,簾外雨潺潺,柴信之停下手中硃筆,望向窗外,只見不遠處的風滿樓總樓籠罩在一片斜風細雨中,高聳入雲。

  當日,回到青谷沒有多久,便接到了廣樂坊叛出風滿樓的消息,鬼醫雲磬打著為姊復仇的旗號圍困總樓,與白樓望舒與紅樓紅綾在沉水湖上安營紮寨,習練水師。

  柴夢飛動用黑樓殺手,使得這個大隱隱於市的殺手組織第一次暴漏在了世人面前。

  是夜,雙方剛剛結束了一場惡戰,各自回營,黑樓殺手異軍突起,將廣樂坊斬殺得潰不成軍,雲磬失手被擒。

  白望舒不忍見昔日好友慘死,冒險向柴信之暗遞消息。

  柴副樓主重出江湖,帶領劍閣眾人逼宮,黑樓再強也不過是以暗殺、偷襲為主的殺手,如何比得上號稱風滿樓最鋒利尖喙的劍閣?

  總樓一役柴夢飛慘敗,柴信之將其奪權軟禁,改立柴夢飛之子柴梓漸為樓主,自己屈居副樓主之職,宣告天下將在柴梓漸弱冠之後交出權柄。

  廣樂坊自立門戶,專做消息買賣的生意,從此,風滿樓如同被斬斷咽喉,武林格局轉瞬即變。

  而那個人……自當年青谷一別,從此再無音訊。

  柴信之去長安時曾抽空回到紅花村的茅屋,只見擺設一如當年離去之時,只是上面都蒙了厚厚一層塵灰。

  而當時一時興起從村長那裡買來的田地,已經是一片雜糙,而與別家搭界的地方都被鄰居們瓜分,種了各種各樣的作物。

  柴信之那日在茅屋中坐了一夜,第二日離開時,身邊的小廝湊上來,“副樓主,村長苗叔問您那幾畝田還要不要,不要就給別家種去,還有那幾間房子……”

  “為何不要?”柴信之淡淡地說,“雇幾個人種去,每年打的糧食送些到秣陵,剩下的都囤在倉里。”

  “這……”小廝猶豫著,“不是屬下多嘴,您也不會來住,何苦浪費?”

  “誰說我不會來?”抬眼望望天上細碎的流雲,柴信之笑道,“等找到了輕世,便要一起回來。”

  看著小廝不相信的樣子,柴信之一彈袍子,大步走遠,“……日子還久著呢,慢慢找,總能找到的……畢竟,來日方長,不是麼……”

  夏至時桃溪春汛將息,有細碎的花瓣隨水流下,間或可以看見陡然跳出水面的飛魚。

  一個青色布衣的男子沿溪水走來,肩上背著一個由黑布纏裹的物體,看形狀,大概是衙門管制的刀具之類。

  半長的額發從右邊垂下,隱隱遮住半邊眼睛和顴骨,露出淺色的眼眸,看不出感情。

  他好像走得累了,蹲在溪水邊捧起水來洗了把臉,才站起來走進路邊一個茶攤,7文錢要一碗涼茶,坐在角落慢慢喝著。

  茶攤是一個長者所設,此時他正坐在茶爐旁燒火,眼光打量了青衣男子,慡朗笑道,“年輕人,我看你打扮像是武林中人,不知師出何方?”

  男子吹去碗邊的茶末,“跑跑江湖混口飯吃,沒有師門。”

  “呵呵呵,”長者沒有再深究下去,反而問道,“既然是跑江湖,可曾聽說最近江湖上最大的事情?”

  “什麼事?”

  “明日閣主衛小燈武功高強,儼然已有問鼎天下之意。”

  “哦,”男子笑笑,“略有耳聞,晚輩對衛閣主也是崇敬萬分。”

  “屁哦,”長者一拍桌子,“那衛小燈心術不正,那麼高強的武功也不是靠自己一朝一夕練出來的,全是偷了別人的,有個毛值得崇敬!”

  男子放下茶碗,“這種事情,不知老伯如何得知?”

  “風滿樓與光明城聯合發通告,衛小燈練的那個什麼功的,是邪魔歪道,正派人士是要群起而攻之的。”

  “什麼?”男子皺眉,“風滿樓和光明城聯合?他們怎麼會聯手?難道說……如今雙方主事都是何人?”

  長者搗著炭爐子,“風滿樓當然是柴信之柴副樓主咯,光明城嘛,是個叫顧辰的小子,毛都沒長齊……”

  男子沉思,“……柴信之?他重回了風滿樓?”

  “可不是?你看你也是跑江湖混飯吃的,連這個都不知曉?柴副樓主三年前就重出江湖了,那一場叛亂,咱們長安沒有影響,聽說秣陵可是被攪得天翻地覆。”

  男子淡淡笑了一下,“我病了許久,江湖上很多事都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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