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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韻全都依他。

  董斯揚找的山沒太被旅遊開發,環境幽靜。山上沒有酒店,只有寺廟,董斯揚包了整座廟,管理層上下十幾個人一起住在裡面。

  白天看和尚伺候茶園,晚上聽滿山的濤聲。

  李峋經過這一次,頭上白髮又生,大家都想讓他好好休息放寬心,誰都不提沉重的事,儘量開開心心。

  李思崎也跟著來了,朱韻每天帶他漫山遍野地玩。她偶遇後山算命和尚,閒得無事就算了一次。

  和尚問她算什麼,朱韻不算自己不算兒子,單單算李峋。

  和尚問了李峋名字和八字,像模像樣地思考了一會,說:“此人命格奇特。”

  朱韻:“什麼意思?”

  和尚:“此人命帶七殺格,從古法說,這是極凶之象,這樣的人往往一生漂泊,大起大落,但也有一舉成名的資質。他貴人星在命宮,說明他是自救型,自己就是自己今生最大的貴人。這樣的人活得累,他很有可能有大成就,但也很有可能活不長。”

  朱韻站起身,冷冷看著他。

  和尚咳嗽兩聲,“您看,我得給您說實在的不是。”

  朱韻心裡罵了句江湖騙子,扭頭就走,走了幾步又折回來。

  “有辦法讓他更好嗎?”

  寺廟裡,幾伙人正在打撲克,董斯揚和李峋坐在椅子裡抽菸,正堂門開著,對著外面的山道。

  李峋低聲說:“吉力的事,辛苦你們了。”

  董斯揚:“辛苦什麼?”

  李峋淡淡道:“難為你們還記著這點陳年舊事。”

  董斯揚看向他,李峋平靜地看著遠處。

  說是要收購瀏覽器公司,要打GG,可熟悉過往的人都知道,這整件事裡透露出的滿滿都是復仇味道。

  董斯揚看了一會轉回頭,“沒啥。”

  場面一時安靜,過了一會董斯揚說:“好在那小傢伙沒什麼事,不然真的得不償失了。”

  李峋沒有說話。

  董斯揚:“這次真有點懸,你那刀要真砍下去可就麻煩了。”

  李峋還是沒有說話,山道的盡頭緩緩走來兩道人影。

  朱韻帶著漫山遍野瘋玩一下午的李思崎同學回來了。

  天邊紅雲溫柔艷麗,就像她每每凝視他時,那張嫵媚的臉。

  如今真的塵埃落定了。

  恩恩怨怨走到頭。

  朱韻路過寺廟門口,詢問小沙彌後山算命和尚的事,小沙彌瞪眼道:“他又來了啊!那是個騙子呀!”

  朱韻:“……”

  好,很好,非常好。

  兩千塊錢的作法錢已經送出去了。

  她長嘆一口氣,李思崎問她:“怎麼啦?”

  朱韻搖搖頭,摸著李思崎圓圓的腦袋,輕聲說:“沒事,媽媽安心了。”

  董斯揚也看見朱韻帶著孩子回來了,他笑著說:“這次還多虧了她,關鍵時刻跑得夠快的,簡直就是猛虎撲食。”

  李峋嗯了一聲。

  董斯揚笑著說:“看著你們一家我他媽也有點想結婚了,結婚好不好?”

  李峋:“好。”

  董斯揚:“不是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嗎?”

  李峋沒說話,董斯揚看著他,故意逗他說:“朱韻好不好?”

  李峋叼著煙靠在椅子裡,神色跟往常一樣平靜漠然。他又是很久沒有說話,一直看著門口拼命拉著李思崎不讓他往石頭上爬的朱韻。

  不知過了多久,在董斯揚以為不會有回應的時候,李峋忽然低聲說:“如果人死的時候真有走馬燈的環節,她大概會是我這輩子見的最後一人。”

  聲音淺淺,淡如輕煙,宛然自語呢喃。

  第56章全文完

  蔣怡今天有些緊張,緊張之中又有些難掩的興奮。

  她早上六點就起床了,為的就是今天的採訪。她早早就來到李思崎的別墅門口,等待著採訪時間的到來。

  能採訪到李思崎本人的機會非常少,尤其是在他五十歲息影之後,他與夫人週遊世界,很少出現在公眾的視線里。

  但大家對他的關注絲毫未減,他們對他的生活抱有一百二十分的好奇。

  這種關注在他還是個辱臭未乾的孩子時就已經開始了。

  日上三竿,李大爺終於懶洋洋的起床了。他的妻子韓穗告訴他與記者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李思崎打著哈欠,穿著睡衣去書房。

  蔣怡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清俊的老人坐在靠窗的沙發里喝咖啡。李思崎性格懶散,不染頭髮,髮絲黑黑白白交叉,反而有幾分不羈的瀟灑。他聽見聲音,抬眼看來,蔣怡臉上頓時一熱。她心想不愧是出身豪門的影帝,身上自帶著一股氣質,非比尋常,不是那些年輕演員可比的。

  蔣怡先跟李思崎行禮,“李先生您好,我是《電影周刊》的記者蔣怡。”

  李思崎沖她笑了笑,這一下蔣怡更暈眩了。

  李思崎放下咖啡杯,低聲道:“我剛睡醒時有點迷糊,說話慢,你有什麼要問的就直接問吧。”

  蔣怡連忙坐下,將自己的筆記本拿出來。

  如同李思崎自己所說,他剛睡醒反應慢,很多問題蔣怡問了之後,他都等了老半天才慢慢回答。

  蔣怡剛開始時擔心他現在功成名就,對採訪等事會以謹慎官方的態度對待,沒想到開場只幾分鐘,李思崎就打消了她的顧慮。

  蔣怡問他:“您在五十歲便息影,很多導演都力請您出山,您也不動心,是不是打定主意要把精力留給家庭了?”

  李思崎道:“不是。”

  蔣怡:“那是因為?”

  李思崎:“懶。”

  蔣怡:“……”

  李思崎打了個哈欠,道:“剛開始是因為懶,後來請我的人多了,很多大牌導演,我就更不能出去了。你想,這麼大張旗鼓地來請人,大家期待肯定高,到時如果演得難看,多丟人啊。”

  蔣怡無語凝噎。

  各種奇葩的回答讓現場的氣氛輕鬆起來,蔣怡看條件不錯,問道:“那……能問您一點私人方面的問題嗎?”

  李思崎:“隨便。”

  蔣怡小心發問:“今天是您母親三周年的忌日,您選擇今天接受採訪,也是對她的一種緬懷嗎?”

  提及母親朱韻,李思崎的目光變得幽遠,他淡淡地說:“我的確很想念她。”

  蔣怡又說:“而今天很巧的,也是您父母六十周年結婚紀念日。”

  李思崎笑了,“你們記得真清楚,我都沒記這麼清。”

  蔣怡:“他們恩愛多年,一直都是業界的表率。”

  這詞給李思崎逗了了。

  “什麼業界表率。”他眼望著窗外,思緒深遠地說,“任何感情走到最後,都會變成習慣。真要一直維持愛情的狀態太難了,尤其是雙方脾氣都很倔的情況下,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他嘆了口氣,“其實我爸晚年脾氣那麼冷,多半是我媽慣的。他在家裡被寵上天,得到的已經足夠多,在外面受不受歡迎他就不在乎了。”

  蔣怡一直覺得李思崎是個奇人,很多公眾人物銘記謹言慎行的原則,只有李思崎,自小到大,一直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從未改變。他惹來過很多麻煩,他的母親朱韻也多次在媒體面前道歉,但李思崎仍然我行我素。

  蔣怡一直覺得,他這樣的性格會受家裡人的叱責,沒想到不管是他從政的弟弟李昱成,還是繼承家業的妹妹李玥凌,都不約而同地表明李思崎是家裡最受寵的孩子。

  李玥凌說過理由——“因為他最像父親。”

  蔣怡將這話重複給李思崎聽,李思崎哈哈大笑:“我爸是脾氣爛點,但你們也不能這麼罵他啊。”

  蔣怡:“您覺得您父親的脾氣很不好?”

  李思崎:“簡直渾身散發著狂妄的臭味。”

  蔣怡:“……”

  就像李思崎的口無遮攔已經成了一種符號,李峋的脾氣在當年也是風雲一時,關於這方面的種種事跡簡直數不勝數。

  “你是沒被他罵過,真的會有一輩子陰影的。”李思崎笑著說,“怎麼說呢,我爸那人情商有點低。或者也不是低,是他懶得應付那些人情,他的耐心都用在工作和少數幾個人身上了。”

  蔣怡:“好像一直到他去世,都沒有太多朋友。”

  李思崎說:“對,很少很少。”

  蔣怡:“那您覺得,在您人生當中,父母哪一方對您的影響更大呢?”

  李思崎毫不猶豫道:“我媽。”

  蔣怡:“為什麼?”

  李思崎長吸一口氣,說道:“其實小時候我跟我爸的關係不太好。我不聽話,特別叛逆,有事沒事就喜歡跟他作妖,影響他工作。而且我課業成績太差,這點讓他很不滿意。”

  蔣怡:“小時候您怕您父親嗎?”

  “怕啊!”李思崎瞪大眼睛,“怕得要死,尤其是他拿著成績單不說話看著我的時候,我真是恨不得自裁謝罪了。”

  蔣怡被逗得咯咯笑。

  “那您母親呢,這種時候她是什麼態度?”

  李思崎一攤手:“看戲。我家是我爸當家做主,只要他不上手打我,我媽就不管。不過其實說起來,我媽比我爸更看重我的成績,她思想比較規矩,我爸更多的就是鄙視我玩。”

  蔣怡又問了些問題,然後話題不知不覺就來到那個可以說是影響李思崎演藝之路的影片上。

  蔣怡:“《長明燈》這部影片可以說是您演藝生涯的一個轉折點,這個影片其實也就是您父親李峋先生的傳記類電影,您最初出演這部影片的契機是什麼呢?”

  李思崎想了想,說:“是我媽讓我演的。”

  蔣怡:“完全是您母親的意思嗎?”

  李思崎回顧往事,說道:“其實那段時間我過得並不好,理由媒體也都知道。”

  李思崎三十六歲的時候,李峋去世了。未及古稀之年,不算長壽,但好在走時穩穩妥妥,沒有太過痛苦。認識他的都知道,他太累了,三十年如一日地投身工作,只在最後的幾年,身體無法承受的時候,才退下一線,與妻子去國外生活了一段安逸的時光。

  李峋去世前,只單獨見了一個人,就是李思崎。這片段是在那部電影裡表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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