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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止的劍,攻如雷霆,守如泰山,一派天地渾然罡氣。

  廖文介從風止的劍中,感受不到仇恨,也感受不到憤怒,只有極致的專注,和無盡的沉穩。

  “你劍上造詣,比起你的姐姐強太多。”

  廖文介抗住青鋒劈斬,開口道。

  男子不語,只有殺人的劍光。

  武寓其人,武寓其人,有這樣武藝的一個人,內心究竟是何境界。

  槍挑劍化,不多時,廖文介與風止身上已經多了許多傷口。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味,激得兩人戰得更酣。

  廖文介戰著戰著,越發感覺奇怪。

  風止的劍雖是殺意頓現,卻是不含戾氣。

  他的招數同自己,同羅侯皆是不同。他與她對戰,並無絕對勝機,可他卻仍在一些招數上留有情面,並不是故意為之,而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一介殺手,劍中卻含君子之風。

  與其說是相殺,風止的劍更像是一輪點化,點化對手,也被對手點化。

  廖文介本是一身殺意,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化掉大半。

  武者相殺,卻也相惜。又一次交兵,廖文介借力抽身。

  “你的劍沒有憤怒,你為何而戰。”

  風止站定,青鋒向前,沒有一絲晃動。

  “你不說話,可你的劍在說話。”廖文介道,“你的劍里沒有仇,沒有恨。風公子,你為何而戰?”

  風止一雙眼眸,如沉墨,如冷石,沒有溫度。

  “風止向你討家姊之仇。”

  廖文介道:“既然是報仇,就拿出些報仇的樣子給我看。”

  風止道:“世間事,定要擺好姿態才能做麼。”

  “呵。”廖文介冷笑一聲,“風公子,你我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我對戰你的姐姐,你在一旁幫忙,那時的你並沒有顯露現今這般身手。現在想想,該不是當時你覺得你們姐弟兩人打我一個不公平,所以才留手吧。”

  風止道:“久遠之事,無需再提。”

  廖文介將風止上下打量一番。男子素衣素顏,面容很一般,卻暗暗隱含一股蓬勃武魄,凜冽又純粹。

  廖文介心道,比殺人,自己與羅侯要勝於他。可論武,他們誰也比不過風止。

  在呂丘年的手下做事,卻仍能維持這種行事作風。

  廖文介緩道:“你的姐姐將你保護的很好。”

  風止抬眼看向她。

  “可是。”廖文介又道,“你這般的人,活在那樣的環境下,做那些背德之事,不會覺得下手違心麼。”

  風止道:“我們姐弟受丞相大恩,必要回報。”

  “呵。”廖文介一聲低笑,“回報,所以你寧願背棄自己心中所向,也要留在呂丘年身邊。風公子,你心中有節,卻不行正義之事,這般扭曲武骨,只會讓自己陷入泥沼,再難精進。”

  長風起,捲起地面冰雪點點。

  風止面色不改。

  “高深武境,難斷世間恩仇。風止縱有一身武藝,也不過是一介凡夫,恩不得罷,仇不得休。”

  “哈。”廖文介大笑一聲,“好!好一個一介凡夫。執起刀劍,生死只是一瞬,倒是我愚痴了。”

  銀槍一提,廖文介眼露血光。

  “如此人物,可惜了。不過也好,世間讓我讚嘆武藝的男人,一個就夠了。”

  她壓低身形,提氣化勁,長槍受她一激,微微震動,一滴血從槍尖落下,雪地綻開艷紅印記。

  “這一槍,我斷你的活路,也斷你此生走的錯路。”

  “這句話等你真贏過我再說吧。”風止翻轉青鋒,凝神貫注。

  雪山仿佛也感受到了這沉重的殺意,一瞬間,夜闌風止,天地噤聲。

  不遠處的樹林中,羅侯靜靜凝視,他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卻懂得何時是生死對決。

  在廖文介壓低身形的一剎,埋藏數年的默契再一次萌發,羅侯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匕,他一手扶著拐杖,看似輕鬆地站在一處,手臂卻已暗自發力,只等絕殺的一刻。

  瞬間,廖文介槍動身動。

  全然自信的並不只風止一人。這一抹銀虹攜廖文介一生殺戮,一世經驗,劈山而來!

  就在同時,暗藏林中的羅侯眼中暗色閃動,手掌一翻,五指化勁,匕首就要脫手——!

  然而,就在殺招要出之刻,羅侯敏銳感到一絲異狀。

  風止青鋒直上,可劍勢卻在最後半途中弱了下來。一絲朱紅從風止嘴角溢出,竟是莫名受創。

  廖文介自然也發現,她心中一疑,手中銀槍微微一偏。電光火石間,劍槍交鋒,勝負瞬間瞭然。

  銀槍刺入風止肩頭,他受此重創,口中嘔血,卻仍是站立。

  “你!”

  廖文介一步上前,拉住搖搖欲墜的風止。

  他眉頭微皺,臉色發青。雖是意識紊亂,眼神卻仍留一份澄明。

  “是我敗了。”風止開口,聲音斷斷續續。“憑你處置。”

  “放屁!”

  廖文介猛喝一聲。

  此時她已全然反應過來。風止中了毒,中了她的毒!

  血光里行走,廖文介從不自視良善。像她與羅侯這樣的人,從不比武,動手只為屠殺,絕不留情。她的長槍常年淬毒,早已是深入骨血的習慣。

  之前幾招,她與風止各有傷痕,毒素在那時已經滲入風止體內,後勁催發,在最後一刻終於爆發出來。

  “是我技不如人,你不必留手。”風止倒地,他目光渙散,仰頭看著天際,朗月從雲中探出。月華無私,照耀世間每一個人。

  廖文介冷笑:“你這般話,是在打我的臉麼。”

  “生死勝負,本不需拘泥手段。敗了便是敗了。”風止淡道,“動手吧,你殺伐的果斷,與此時的躊躇不相般配了。”

  “哼,我要做什麼,需你指示麼。”

  廖文介一抽手,長槍帶著血腥,從風止的肩頭拔出。

  “唔……”風止身子一顫,昏迷過去。

  身後傳來聲音。

  羅侯站到廖文介身後,“你不殺他。”

  廖文介不答,反問道:“剛剛那一招,你為何沒出手,你若出手,他必死無疑。”

  羅侯道:“依他當時情勢,我出不出手,他都會死。是你留手了。”

  “……”廖文介看著倒在地上的人,眉頭緊皺。

  她贏得此局,卻無半分欣喜。

  羅侯道:“將他帶回去吧。”

  廖文介猛地回頭,“你說什麼?”

  “將他帶回去。”

  廖文介道:“引狼入室,你瘋了不成。”

  羅侯道:“他若是狼,你為何不殺他。”

  “這……”

  羅侯看向地上的風止,男子眉目微皺,髮絲零落。那一襲青衫染了血,顏色越發的深沉。

  “你不服此戰,將他帶回解毒,待他傷好之後你再與他對決。他非是jian詐之輩,你不用太過擔心。”

  “哈。”廖文介嗤笑一聲,“非是jian詐之輩,羅侯,你是跟他傻子見呆子,找到同類了麼。”

  廖文介口中不善,可神情卻明顯不在這上面。

  羅侯轉身,先行一步。

  “走吧。”

  廖文介看著他的背影,彎腰將昏迷的風止扛在肩上,一手提著長槍。

  “呿,這世上不像男人的男人越來越多了。”

  ……

  就在他們離去不久,前方山崖上站出一人。

  “這般結果,也省得我們動手了。”

  錦貂玉裘,白衣翻飛,身如鶴影,面如白玉。翩然婉轉之姿,似與月華爭色。

  身後勁衣護衛上前,恭敬道:“主子,接下來如何做。”

  男子靜靜不語。遠方村落隱於山林之中,暗不可見,安勍窮極目力,也難見山村昏燈。

  愁路不齊,難指明向;怨月不亮,難照心房;嘆山過深,隱藏過往;恨心難罷,只得情殤。

  “主子……”

  侍衛的聲音喚醒安勍思緒,他輕輕開口,“此人雖是孤身前來,但呂丘年必有後招,現在山中定不只我們一方暗兵。你叫眾人繞到山村之後戒備,不要現身。”

  成泉垂首,“是。”

  “等等……”就在成泉準備離去傳令之時,安勍又叫住了她。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安勍看著遠方黑暗的山林。

  “她與你聯繫,是如何說的……”

  “這……”成泉微微抬眼,看安勍背影,“齊姑娘今早出門,在路上不時駐足,並留下明顯痕跡,手下來報時我察覺有些異樣,猜想她是想引我們現身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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