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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頂傳來他低沉的笑聲:“為何突然要說這些?”

  我不抬頭,好一會,悶聲道:“我也不知。”

  發間摩挲的手停了停,稍傾,姬輿的雙臂卻將我擁得更緊。熱氣貼來,他低下頭,在我耳邊輾轉親吻。胡茬扎在皮膚上,熱熱的,細碎地向下,頸間一陣刺癢。我輕笑著要躲開,手不經意地向他腰下滑去。

  突然,姬輿把我的手按住。

  他將額頭與我相抵,眸光深黯,嗓音粗嘎而隱忍:“別鬧!”

  氣息噴我的鼻間,微微紊亂,我望著他,仍是笑,卻乖乖地不再亂動了。

  停留了一會,姬輿放開環抱我的手,側過臉去,從榻上起來。

  我仍躺在被子裡,靜靜地看他彎腰從案上拿起外衣披在身上,低頭整理衣帶。他的動作流暢而專注,細微的窸窣聲中,只見頎長的身形在席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似乎覺察到我的注視,姬輿的視線忽然轉過來。

  我笑笑:“輿,發斜了。”

  姬輿愣了愣,抬手伸向頭頂。他束髮的竹笄鬆鬆地插著,髮髻已經有些垮了。

  “我來。”姬輿正要動手束髮,我出聲阻住,從榻上爬起來。

  姬輿微訝地看我。

  “坐下。”我一把拉他坐到榻上,自己跪在他身後。

  姬輿沒有說話,配合地一動不動,頰邊的弧度微微彎起,似帶著笑意。他的脊背筆挺,我將被子墊在膝下,又直起身,才勉強夠得上為他梳頭的高度。

  拔去竹笄,烏髮盈盈墜在掌間。姬輿的發質很好,髮絲粗硬,卻滑滑的,毫不扎手。發束很快便在我的手中整齊地攏起,我將它綰作髻,用竹笄固定在頭頂,又伸手到案上取來皮弁,加在姬輿的發上,轉到他身前,將鉤頷仔細地系在項上。

  姬輿的頭微微揚起,熱氣近近地拂來。我抬眼,正對上他的目光,那雙眸微垂,靜靜地凝視著我。

  我收回視線看著他的下巴,唇角微微揚起。

  腰間被雙臂牢牢環起,眼前忽而籠下濃濃的陰影,呼吸被一片溫熱鎖住。姬輿的輕咬我的唇,流連著,不斷地向深處探索。兩人的氣息親密無間地交融在一起,我輕輕喘息著,雙手攀著他的衣領;他的手指撫上我的脖子,頸後起了一陣微麻的戰慄。姬輿的呼吸愈發熾熱,動作也愈發用力,手不安分地游弋起來。

  我的喉嚨里不覺漾出一絲微弱的輕喚:“輿……”

  “邑君。”侍從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身上的手停頓住,稍傾,姬輿鬆開我抬起頭來,面上漲著氤氳的紅。

  “邑君,”未等姬輿開口,侍從便又出聲道,語氣似急切非常:“密有疾書而來。”

  姬輿聞言,臉色一變。

  他放開我,起身下榻,快步開門出去。

  外面傳來一陣話語聲,我望去,只見姬輿的手裡像是拿著一片木牘,看了看,低聲地對侍從說著什麼,語速極快,似嚴肅非常。

  未幾,侍從應諾,匆匆走了。

  “何事?”待姬輿走回來,我問。

  “無事。”姬輿淡淡地說,面上卻沉沉的,看看我:“我出去一趟,你勿亂走。”

  我望著他,點點頭。

  姬輿沒再說什麼,又邁步離開了室中。

  室中復又剩下我一人。

  不久,外面有人敲門,廟中的寺人送來了飲食和一桶湯水,還有一身乾淨的衣裳。

  我瞅瞅身上,這才記起自己已經兩天沒有洗澡了,昨夜來的時候又太累,脫去外衣就躺在榻上睡了過去……想到姬輿一直摟著我睡到天亮,我心中忽而窘然,趕緊讓寺人把湯水留在室中,閂上門,仔細地把身體擦洗了一番。

  換上衣裳,我轉了轉,發現還是挺合身的,衣料的質地也和我穿來的衣服一樣,是素白的細麻。是姬輿特地去尋來的?心中一熱,想到他,不由地抬眼朝門上望去,只見fèng隙中已經沒有陽光透入,似乎巳時過半了。

  他現在在幹什麼?

  我站在原地思考起來。自己也知道歧周此時不比豐鎬,依照姬輿的性格,他不會讓我久留,而昨晚到現在已經過去半日,或許再在這室中留一會,姬輿就會帶著馬車來要我返程……這事越想越覺得可能,我不再待著,邁步向前,“嘩”地把門打開。

  外面的廊下果然立著一名侍從,他看到我,忙過來行禮。“公女,”他瞅我一眼,道:“邑君吩咐,公女不可隨處走動。”

  “並非隨意走動,”我不緊不慢地接話道:“我正要去尋邑君,不知他去了何處?”

  侍從愣了愣,有些支吾:“小人……小人也不知,方才小人見他與晉侯從堂上出來,許是去了城牆……”

  “那我便往城牆。”我笑笑,逕自往廟外走去。

  歧周的大街上行人不多。農事早已完畢,此時的國人們都已經清閒起來,天氣不錯,我看到不少人與鄰居親朋在門前扎堆曬太陽聊天,我一路走過,許多目光好奇地投過來。

  “近來是怎麼了?歧周來了許多王師,又來了虎臣晉侯,便是外來的女子也比以前好看。”路過一處門前有樹的人家時,我聽到一名婦女在後面低聲笑道。

  旁邊的人發出一陣笑聲。我心中哂然,望見城門已經快到了,趕緊加快腳步。

  “……何怪乎?”稍傾,只聽一個老嫗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入秋哪年無王師前來……”

  他們的話音在漸漸遠去,城門也已經近在咫尺。

  我的目光在四下里搜尋,卻不見姬輿的身影。

  “公女,“未幾,一旁的侍從指指城上:“或可問問晉侯。”

  第132章 歧周(中)

  燮?

  我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望去,只見燮正一邊與軍吏說話,一邊從城牆上下來。我正猶豫這要不要去問,他的目光卻向這邊瞥了瞥,望到我,忽而停住。

  燮轉過頭去繼續與軍吏說話,稍傾,軍吏頷首行禮,復又往城上去了,燮卻順著階梯走下來。

  視線相對,我看著他踱過來,卻不好離開了,想了想,也邁步迎上前。

  周圍都是從人,兩人略略見禮之後,燮看著我,問道:“何事?”

  “公女欲尋梓伯。”未等我開口,旁邊的侍從已經代為答道。

  燮看他一眼,面色平靜無改。

  我的嘴唇動了動,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望著他。

  “虎臣方才與我一處,現下或去了西牆。”燮淡淡地說。

  “如此。”我頷首。

  “公女不便在城牆四處行走,你去將虎臣請來。”燮又道,這話卻是對侍從說的。

  侍從愣住,朝我看來。

  我訝然看向燮,他目光透亮,瞳中卻幽深得清冷。相視片刻,我轉向侍從,輕聲道:“便如晉侯所言。”

  侍從猶豫了一會,應諾,往城牆上走去。

  旁人都隔在幾丈外,原地只剩我和他兩個人。

  “為何來此?”他直入話題。

  我知道他指的是在犬丘賓館遇到時,他交代我趕快回去的事。稍稍地整理了一下思緒,我望著他,解釋道:“途中出了些事,我也未料竟會……”

  “心中不欲,何以至此!”燮忽而沉聲打斷我的話。

  話堵在口中,我怔了怔。

  他似乎也覺失態,臉上表情變了變,片刻,他深吸口氣,卻仍嚴肅地盯著我:“此地不可久留。”

  我頷首:“我明白。”

  “你本不該來此。”他的語氣微微加重。

  “我知曉。”我垂下眼瞼,輕輕地說:“燮,你所言皆在理,我來此確也是執念所致。只是燮,我既有牽掛,便必無安心可言。”

  燮沉沉地注視著我不語。

  不遠處一陣腳步聲起,望去,卻是那侍從快步地跑回來了。

  再看向燮,他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勿忘方才言語。”他低低地說,看我一眼,逕自朝前走去。

  “公女,”侍從走到我面前,道:“邑君正在西牆上。”他停了停,面露難色:“只是他正與眾人說話,小人未敢上前稟報。”

  我把目光從燮離去的方向收回來,微微頷首:“我自己去便是。”說著,往城牆上走去。

  待我到了西牆,只見這裡的人並不像我想像中的多,也許是已經都散了,只有些巡邏的士卒。往前面望去,城頭上,一抹頎長的身影靜立在雉堞前,朝前遠望,似乎在凝神思考著什麼。

  我站立片刻,向他走過去。

  快要靠近的時候,或許察覺到了動靜,姬輿回過頭來。

  視線相觸,我微微一笑,緩步上前。

  “在做甚?”我問。

  姬輿看著我,面容稍稍緩下,卻微微蹙起眉頭:“如何來了此處?”

  看到我,他的神色明顯緩下,走過來,問:我笑笑,指指遠處一片青黛的山嶺:“你說要與我看岐山。”

  姬輿一怔。

  我沒再言語,含笑地在他身旁停住腳步,也扶著雉堞向城下望去。

  太陽在天空中盡情地釋放者熱力,燦燦的,天地間的薄暮漸漸消散,周原的大地和山巒披著濃重的秋色,像畫卷一般在眼前鋪展開去。

  我往手中呵了口白氣,輕輕搓了搓,望著這昨夜不曾看到的景色。

  商時,周人的先王公劉率領周人建都於豳,數世之後,被後人尊為太王的公亶父又將都城遷於岐陽,便是現在的歧周,這片土地也就成為了眾人口中的“周原”。

  極目遠望,大片大片的農田占據了原野。周道上空蕩蕩的,沒有行人往來,說不出的安靜,卻似在預示著什麼。

  手上突然被一雙溫暖的大手裹住,身體被納入了姬輿寬闊的胸膛中。我唇角揚起,沒有回頭,任由他將雙臂環著我。

  “姮,”過了好一會,只聽他低聲對我說:“你今日便隨舟人返程。”

  雖有準備,心還是覺得忽而一空。

  他抬手緩緩捋過我的頭髮:“你從人還在豐,現下全無音訊,必在四處尋你。”

  我深深吸了口氣,片刻,頷首:“好。”

  姬輿靜立不語。

  “戰事臨近了?”稍傾,我問。

  “然。”他答道。

  “輿,”我望向天邊,輕輕地:“你說獫狁可果真會來?”

  “嗯?”姬輿似乎一怔,道:“天子遣我等來時,本只為防其萬一,獫狁狡詐多疑,我等也不知其至否。如今既有了那楚束之事,此戰便定然無可避免。”

  我想了想,他的意思,如果獫狁不來,周王等人的一番部署也就泡湯了。“楚人倒幫了大忙?”我問。

  “然。“姬輿道。

  我不語。突然想起熊勇,楚國通獫狁的事若被周王知曉,會不會兵戈相見。心中不由得一寒,自己的告密安知不會引起另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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