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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很有嚼勁,和著醬的味道,果然口感香濃。

  楚王看她眼睛發光,笑了笑,隨即又讓從人把更多的肉呈上來。

  但是實在太多,又油膩,阡陌吃了幾種之後,已經吃不下。

  “大王,我飽了。”她忙道。

  “嗯?”楚王有些不滿,看看自己剛切好的一盤肉,挑出幾塊來,“將這些吃完。”

  阡陌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塞下去。

  楚王看著她一口一口地吃完,終於滿意。未幾,卻盯著她手裡的筷子,“你無論食肉食菜,都用箸,又是你家中習俗?”

  阡陌點頭。

  楚王揚揚眉,卻忽而興起,也拿起一雙筷子來,像她一樣去夾肉。

  不料,肉片又大又滑,掉在了地上。

  阡陌忍俊不禁,忙收拾起來。

  “浪費。”楚王撇撇嘴,重新換上銅匕取肉。

  上首的舉動,在眾人眼裡一清二楚,許多人交換著眼色,小聲議論。

  “那是大王的新寵?”有人問,“那個司衣陌?”

  “這可稀奇,大王從前行獵,從不帶寵姬。”

  “我可聽說司衣陌不是寵姬,我聽高陽宮的宮正說,大王從未召她侍寢。”

  “莫說笑,哪國的司衣是陪在國君身邊共宴的!”

  “共宴又如何,大王本是惜才之人。爾等不知道麼,這位司衣陌,不僅會治瘴疫,算數還了得,大王讓她去司會府幫忙呢!”

  好些人第一次聽說此事,詫異不已。

  “她一個女子,竟能去司會府?”

  “莫不是騙人?”

  “騙爾等作甚!”那人急了,忽然看到一直大快朵頤不搭理眾人的蘇從,道,“蘇大夫,司衣陌不是也去了你那三錢府?你倒是說說,她是不是寵姬?”

  “是不是寵姬又如何?”蘇從擦擦嘴,不以為然,“她一人幹了至少四人的活,若是寵姬,我盼著大王多收幾個。”

  眾人愕然,面面相覷。

  伍舉聽得這話,淡淡笑了笑。

  眾人又各自議論起來,蘇從看了伍舉一眼,只見他望著上首,目光沉靜。

  “望什麼?肉也不吃。”蘇從意味深長。

  伍舉看他一眼,低頭吃肉。

  “你啊……”蘇從嘆口氣,“大王當初不是說,你看中了何人,便與他提麼?你與申公那邊婚事也未議定,司衣陌如今也未入後宮,你趁早向大王提了,說不定他便給你了。”

  伍舉一哂,搖搖頭。

  “你不明白。”他望著那邊,苦笑,“若她是後宮中的其他姬妾,大王或許會給。”

  “呃?”蘇從訝然。

  伍舉卻不多解釋,拿起酒杯來,與他喝酒。

  *****

  阡陌心裡惦記著那隻小象,看著許多人來與楚王敬酒,沒有她什麼事,與楚王說一聲,退下了筵席。

  楚王派了專人照看,從原野里採摘來象愛吃的嫩枝和野果,可小象只吃了一點點,就沒有再碰。

  “它還太小,”那士卒說,“幼象與人不一樣,要哺辱三四年才斷辱。”

  阡陌明白過來:“母象何在?”

  “死了,或者逃了。”

  看她皺起眉,士卒安慰,“大王的苑囿中亦有象群,將幼象帶去,自有母象會撫養。”

  阡陌默然,看著小象,只得再拿起一隻芭蕉,遞到它面前,摸摸它的頭。

  正說著話,身後忽而傳來行禮的聲音,阡陌回頭,愣了愣,越姬竟來到了這裡。

  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阡陌忙也跟著行禮。

  “我要與司衣陌說話,爾等都退下。”越姬聲音柔軟,笑盈盈道。

  眾人都有些猶豫。

  越姬的目光清凌凌瞥去,士卒們只得行一禮,各自退下。

  原地再無他人,阡陌看著越姬,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這是大王送你的?”她看一眼小象,問道。

  “正是。”阡陌答道。

  越姬勾唇淡笑:“從前大王也這麼對我,我說看上了何物,第二日便會送到我宮中。”

  阡陌聽出了這話的意思,道,“姬誤會了,大王賜我,並非是為……”

  “大王為何而賜,不必你來告知我。”越姬忽而打斷道,神色高傲,盯著她,“他們說,你自舒而來,曾為工妾?”

  阡陌語塞,只得答道,“正是。”

  “舒人。”她緩緩道,“何人送你來的,是舒鳩還是舒考?”

  阡陌訝然,道,“無人送我來,我不慎踏入舒地,正欲戰事,為楚人所俘。”

  越姬輕蔑一笑,“你以為別人信,我便會信麼?這般巧,在銅山便遇見了大王?諸國畏楚,這般行事也並非第一回,後宮中的美人,皆為此而來。”

  阡陌哭笑不得。

  自己處心積慮,又是入司衣又是入司會,唯獨不肯入後宮,原來在別人眼裡,都是勾引的手段。

  “你甚是聰明,知曉大王不喜那些一味聽話賢淑之人,勾得他離不得你。”越姬繼續說,“你也莫得意,真以為大王看不出來麼,他如今待你好,不過是……”

  “不過是如何?”一個冷冷的聲音忽而傳來,二人皆是一驚。

  望去,卻見楚王站在不遠處,面色沉沉。

  越姬臉色煞白,忙伏跪在地。

  楚王走過來,看著她,未幾,又看向阡陌。

  阡陌忙低頭。

  “來人。”楚王聲音似寒冰一般,“將越姬帶下。”說罷,卻抓起阡陌的手,大步地沖沖而去。

  ☆、第39章

  越姬望著楚王的背影,臉色蒼白如紙。

  “大王!大王!”她忽而奮力掙開旁人,不顧一切地奔過去,抱住楚王的後腰,“妾錯了!乞大王勿棄我!勿棄我……”

  她聲音帶著哭腔,教人聽著不穩。

  楚王停住,回頭看她,雙眸卻依舊冰冷。

  “越姬,”他說,“可還記得你初入宮之時,寡人說過的話?”

  越姬僵住,抬起頭,淚水迷濛的眼睛裡透著惶恐。

  楚王卻沒有再說下去,拉開她的手,帶著阡陌逕自而去,未幾,消失在帳篷和火光的那頭。

  越姬軟倒在地上,捂著臉痛哭不已。

  小臣符在旁邊看著,心裡嘆了口氣。

  說來,平日在後宮之中,越姬算是有計較的。她不像鄭姬那樣對誰都客氣,知道誰要好好籠絡,誰討不討好都行;也不像鄭姬那樣對楚王一味柔順服帖,時不時任性一下,卻能拿捏尺寸,倒也過得順暢。

  楚王即位,至今還未滿三年,這些越姬入宮也不過一年有餘,在去年之前,是從未嘗過冷清的滋味。而楚王罷宴停獵,後宮諸姬一併受冷落,越姬的怨懟倒也不是那麼明顯。但是阡陌的出現,猶如水潭裡落入石子,平衡打破,再也不復平靜。

  越姬對別的姬妾一向不假辭色,姿態高傲,如今再這般,卻招人嗤笑。

  “越姬為姬,我等亦是姬,可無人是夫人,日後這宮中行禮,不若以年紀相論。”有人這麼意味深長說道。

  越姬在後宮中年紀不算大,這般來論,她要給許多人行禮。越姬惱羞成怒,那些姬妾們卻不像從前那樣畏懼,嘻嘻哈哈,不拿她當一回事。

  此事,小臣符是從後宮裡服侍的寺人口中聽說的。未想到,她終是沉不住氣,亂了方寸。

  從前,越姬對楚王身旁服侍的人打點一向大方,與小臣符的關係也不錯,上回楚王路過後宮,也是得了小臣符的通報,越姬才能見他一面。但小臣符再有心,如今也無可奈何,一個失了寵的姬妾,便如無根之萍,想留也留不住。

  楚王沒有交代如何處理,小臣符不敢妄為,看著越姬,嘆口氣。

  “越姬。”他說,“大王也並非無情之人,只是你日後莫再任性,好自為之。”說罷,他交代從人將越姬送回郢,看她仍怔怔癱坐,不再多說,自顧而去。

  *****

  阡陌一路被楚王拽得手疼,旁人驚詫的望來,她臉上漲熱。

  “大王……大王!”她連叫了好幾聲,楚王才慢下步子,轉頭看她。

  那面容仍帶著怒氣,卻似乎又不全然是怒氣。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複雜。

  “你莫聽她胡說!”好一會,他才憋出這句話,不知是飲酒太多還是走得太急,火光中,面色透著紅。

  阡陌很是無奈。

  她對楚王和越姬的私事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更不想摻合進去,偏偏這兩人不這樣想,她躲都躲不及。

  “大王!”不遠處,有貴族舉著酒杯,醉醺醺地朝這邊打招呼。

  楚王沒有理會,只看著阡陌,見她沉默,心中著急,正要再說,阡陌卻看著他衣裳上的一片污漬,道,“大王行宴,還未更衣,我為大王更衣吧。”

  楚王愣了愣,看著阡陌反拉住他的手,腳步不由跟上,隨著她往王帳而去。

  入了帳中,阡陌請寺人去盛水來,為楚王換一件外衣,又為他洗手拭面。

  楚王坐在榻上,兩隻眼睛一直盯著她,見她擦乾了手,正要轉身,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莫走。”

  阡陌回頭看他,心底嘆口氣,只得將巾帕放到盆里,在他對面坐下,看著他。

  “大王會罰越姬麼?”她問。

  楚王有些詫異,卻很快反問,“你欲寡人罰她麼?”

  “那是大王的事。”阡陌平靜地說,停了停,再問,“大王還喜歡越姬麼?”

  楚王目光定住。

  “越姬曾深得大王恩寵,無論後來大王為何冷落後宮,總是曾有恩愛。”阡陌望著他,“她今日因一言觸怒大王之前,亦是一心為了大王……”

  “喜歡?”楚王忽而打斷,看著她,“在你看來,寡人便是那喜怒無常之人,是麼?寡人從前厚待於她,如今將她冷落,以失治罪,便是寡人薄情,是麼?”

  難道不是麼……阡陌心裡默默道。

  “寡人從不曾錯待任何人。”楚王說,“你或許不信,寡人從未罰過任何姬妾,就算有人曾想鴆殺寡人,寡人也不過是將她逐出了宮。”

  阡陌不禁一怔,看著他,有些不相信。

  “為何?”她狐疑地問,“大王會寵愛每一個人麼?”

  “寡人無這許多精力。”楚王道,“林阡陌,若你是寡人,除了這王位一無所有,甚至連命也護不住。她們亦是一樣,你會去為難麼?”

  “既然大王不欲為難,又為何冷落後宮許久?”

  楚王的嘴張了張,阡陌卻望著他,似乎在等著他回答。

  “寡人並未冷落,後宮吃用,從未缺短。”他注視著她,“所謂冷落,乃是無論人還是物,為寡人所有,必是寡人本心想要,而非他人強予。”

  又是這個邏輯,阡陌深吸一口氣,點頭,“我知曉。”

  “你不知曉。”楚王打斷,雙目緊緊逼視,一字一句皆是清晰,“林阡陌,這話,寡人也不過近來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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